说罢,我取了罗盘、手提电脑,跟着他的车一路东行。
行不过三里就到了他家。
原来并不远。
他家中治丧八字没一撇,有几个人在晃动,冷冷清清。男子下了车,和一个主事的人商量了几句。主事的点点头。
男子说带我去看下葬的地方。
我说:“你上来吧。我的越野车好使一点。”
在车上,男子才介绍自己姓邵,叫邵友祥。平时也在外面包工程。很少在家。只是堂兄出了事之后才回来。
“哦,那叫你邵总吧。”
“什么总罗,混口饭吃。”
离开国道后,他指挥我左拐右绕,开了两三里,指着一个山包:
“这就是我们邵家的祖坟山。”
我们两人开始爬坡。坡比较陡峭。他走在前面,还时不时伸出手来拉我。
我说:“你堂兄当那么大的官,不信风水啊,路都不修一条。”
他火气冲冲地说:“他就一心当官,从不管家里的事。”
好不容易爬上坡。我站在坡上,回望了来路,说道:
“今天下午就必须叫人来把这路整好,不然怎么抬上来啊。”
他仗义地说:“我调推土机来。”
然后向我诉苦:“堂兄抓了,堂嫂是大城里人,回来了等于多个客人。那侄儿就更不懂事,奶奶死了,他哭都不会,就呆坐着,还要请个人照顾。”
我感叹道:“幸亏老太太还有你这么一个好侄儿。”
他指了指前面,说到了。
我站在那儿环顾四周,确实是处“龙形犬地”,看起来像条龙,前有龙头,后有龙尾。无奈右边山头折回来这一撇山脉,不知什么时候被挖断了。这山脉就成了一个“犬”字。
我问:“这边山脉怎么挖掉了一部分?”
他答道:“上世纪七十年代,开荒造田就在这儿取土。”
然后很警惕地问我:“取错了?”
我摇摇头,说没关系,只是问问。没有告诉他——右脉一断,按风水学来说,此处是一处废地。
我正在犹豫间,忽见一只大鸟从远处扑展着翅膀向这边飞来。
那鸟越飞越近。从我们头顶盘旋一周,又扑凌扑凌地飞向对面的山头,在一棵大树上停下。
我看呆了——这在风水学上叫“凤凰引路”。也就是说,这鸟是来报信引路的,那棵大树之下,才是最好的墓穴。
邵友祥并不懂这些,看我发呆,问道:
“没惊着你吧?以前山里没有这么大的鸟,现在不用烧柴了,满山是野物。”
我问:“对面山头是谁家的?”
他冲口而出:“村长家的。”
“邵总,我说句真话给你听。你家祖坟山本是一处好地,可惜右边山脉断了,变成一处废地。而对面山头那鸟落的树下,才是最好的一块坟山。”
他一脸迷茫:“你隔这么远都看得清楚?”
我讲了凤凰引路的来历。
他满脸希望,又隐约不安。
他问:“要去实地看看吗?”
我表示没必要,告诉他:“这种难遇的好事,基本上不用实地看。你若能调剂好,到时用罗盘定个方位就行。”
他反应倒是机灵,听出我话中的意思,问道:“若是调剂不好。这处祖坟山就不能葬了?”
我点点头:“调剂不好,就只能另外择地。”
邵友祥思考了一下:“这样吧,时间也紧,作两手准备。能调剂好,就下午再来这边,不能调剂好,请在我家菜土山择个地方。”
折回来之后,我先看邵家菜地。
那是一个小山包,前面倒是空旷,后面是峭壁,峭壁之下还有口水塘。按风水学来说:后无背山还有水坑,跌倒都没有扶。这地若讲究,不是一处好地,若不讲究,则处处黄土好埋人。
我打开电脑,调出星座,地形地貌图一看,有两颗小星星正照着水塘,向左偏15度,不行,向右偏15度也不行。
我有些无奈,再次说道:“最好的地方还是鸟落之处。”
邵友祥和我商量道:“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去,我与村长去说说,万一不行,就定这儿,我明早来接你。”
我点头道:“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我自己过来就行。”
邵友祥一脸感激:“你太好了,办事尽心尽力。”
……
吃晚饭时,邵友祥打来了电话:“万师傅,定菜土算了。若是我堂兄还在台上,村长去取块天他都说行,现在,真应了那句话,人走茶凉,说多了都是泪。”
我安慰他:“虽说我是干这一行的,讲究风水。但这个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处处青山皆好地。
我回来仔细也为你想了想,做了第二方案,你用推土机把后面的坡给我堆起来。”
“太感谢你了。我连夜施工。”
次日一早,我开车去了邵家,邵家地坪里的人多了些。邵友祥早早地站在那里等我。
我们往屋后走。果然菜土上隆起一个小山包似的土堆。
我调了地图一看,围上几个好奇的,蹲在我周围看我轮动鼠标,一个个惊呼起来:“张家,李家。怎么这么清楚。你什么时候拍的照啊。”
邵友祥过来问:“行吗?”
我收了电脑,用罗盘定了方位。叮嘱道:“尽量挖浅点,不要太深。因这里地势低。”
邵友祥一脸忠诚:“太谢谢万师傅了。明天下葬时,你一定要来。”
第三天上午十点十八分下葬,孝男孝女齐跪在坟前,鞭炮声声,哭声凄怆。我念念有词。众人下棺,铲土,老太太已入土为安。
此时天色晴朗,忽见对面山峰有一团乌云掠过,然后向西飘走。
我把邵友祥叫到一边,问道:“你和村长没说多话吧?”
“没有。就说想换块土。”
“哦——”我欲言又止。
邵友祥是个聪明人,马上道:“等事情办完,我专门来拜访你。中午,你一定要吃了饭才走,我们这儿叫谢席,感谢的意思。”
我摆摆手:“心意领了,饭就不吃了。师父不在家,悠然居这几天都没人,有不有生意是另一回事,老是闭馆,人家以为关门了。”
邵友祥犹豫半天:“那……好吧……我理解。”
说罢,送了一个红包给我,连说辛苦了。
这红包有点厚。我没有推辞,有时候推辞表示嫌弃。
开车回家,我有点不解。红包也给了,邵友祥为什么说,还要专程来感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