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点头道:“如果你从一个字难以判断一个人,就叫他多写几行。凡是前紧后松的,干事虎头蛇尾,凡是前松后紧的,干事犹豫不决。”
“公安破案,认定笔迹,就按这个来推定?”
“要认定是不是某人的笔迹,笔迹学有一个很好的方法,就是找‘特殊字’”。
“特殊字?”我有些不解。
师父说:“特殊字就是‘的,地,得’,这是我们写得特别多的常见字。这些常用字,带着个人长期形成的习惯。你写五个‘的’字给我看。
我在纸上故意写出五个不同的“的”字。
师父指着这五个“的”字,说:
”这不代表你平常无意识的写法,现在你是有意识的,但你发现你写的这五个‘的’字,有着相同的笔迹吗?“
我摇摇头。
师父哈哈大笑:“不管你如何掩藏,你写的‘的’字都是大同小异,因为‘的’字左边的‘白’字,开笔第一划是一撇,而你的这一撇都是平的。”
我一看,果然如此。心中大吃一惊。
师父捋着胡须:“测字时,我为什么要别人一定要写在纸上,就是从笔迹,可以看出很多现象。”
“刚才这两人的字,您教教我。”
师父指着“希”字,说道“你看最后的一竖,她是不是写得很长?”
“对,她写得特别长。”
“这就是她一种真实的心理,看似无意,其实她是渴望真的有那么一丝希望。
再看这个‘转’字,右边的‘专’字比左边的‘车’字大一倍。他的潜心理是,尽管自己对局势毫无扭转之力,但借助于字的气势,也是渴望有一丝转机。”
我伏地一拜:“今天又长不少见识。”
此后数天,师父就教我实战。
周一,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男子,说与人合伙做开店。写“合”字,问能否合作。师父问另一位合伙人情况,得知与其合作的人出资点百分之三十。师父给男人断定:可以合伙。
等男子走后,他就细细地分析这个“合”字。说刚才这男子写字时,上面有“人”字,写得比较小。下面的“口”字写得特别大。
从笔迹学上来说,这位男子性格强势,那么,另一位合伙人占成比较少。这种搭配就比较合理。
周二,来一位女子,二十多岁,写“玉”字,问能不能考上研究生。师父要她再写一个字,女子写了一个“研”字。师父断定:必定考上。
等女子走后,师父又给我分析这个“玉”字。女子写字刚劲有力。特别是最后一点,落笔很重。表明她毅力足,做事有条不紊。
再从考研这件事上来分析。“研”就是“开石”,开石见“玉”,在赌石上,算赌成功了。所以,两方面都验证,考上研究生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大约教了我一周的笔迹学。
对这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学问,我差不多掌握了它的精髓。不过,过几天,有件突发性事件,我才见识到师父功力的深厚。
有天晚上八点多钟的时间,师父突然打电话给我,叫我去市局门口汇合。我开车就一路狂奔。
等我刚下车,他就由一位警官陪着,从一辆警车上下来。
他向我介绍这是市局刑侦科的李科长。
穿过几道防卫森严的门禁,李科长带我们进入了一间密室。
灯光下,一张借条摆在那儿,上面的落款是借款人:张军。
李科长伸手道:“师父请坐,这是一件巨额经济纠纷。请您帮我们分析一下,‘张军’这个签名,到底是张军本人的笔迹,还是模仿的。”
师父坐在工作台前,一只白炽台灯,照得台面雪亮。一边是借条上的“张军”,另一张纸上,是张军本人写的十个‘张军’。
师父拿着两张纸比较,坐了好一阵,果然地说:“借条上的‘张军’是伪造的。”
李科长吐了一口长气:“我也觉得是伪造的。就是伪造得太逼真了,所以,我一时难以下决心。”
师父沉思了一会儿,对李科长说道:“在你这样科班出身的刑侦专家面前,我是班门弄斧。但是,我还是要说说自己的见解。”
李科长笑道:“您才是专家,我们多次请你帮忙,次次都准。”
师父说:“笔迹模仿得天衣无缝,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时,我们就要从模仿者的普通心理来分析。一句话:形快实慢。转折处必露破绽。”
接着,师父就开始细细地解释这句话。
所谓形快实慢,就是模仿者是通过无数次练习,练习到越写越快,一气呵成的地步。但是,从模仿者的心理来说,毕竟是模仿,怕走样。所以,他用力比较足,笔触比较重,看起来快,实质上写得慢。
我们把纸翻过来,看它的背面,是不是比真正的张军写的字,用力明显过大?
李科长对照背面一看,说道:“确实如此。”
师父再解释“转折处必露破绽”。他细细地讲解道:
转折是最难模仿的,比如这个“张”字,左边的“弓”旁,共有三处转折。模仿起来,要特别小心。所以,这个“弓”旁,模仿者的用笔力量均衡。
为什么要力量均衡呢,他怕出错,用笔很慢。所以,每到转折处,就可以通过高倍放大镜,看出墨粒的重合,如果正常用笔,一笔写成,放大后墨粒之间是有间隙的。
说罢,师父叫李科长到高倍显微镜下再对比。
李科长一看,双手一击:“您分析的完全正确。”然后,一直送我们到大门口,再三向师父致敬,说感谢师父这个好顾问。
送师父到悠然居后,我还舍不得走。笑道:
“原来您还留了一手啊。”
师父安抚我道:“不是留一手,留一手不会叫你去市局。这个太专业的东西,你学会点皮毛即可。你也不能给人鉴定,因为你不是权威机构。鉴定无效。”
我又伏地一拜:“师父,您一定要教我。虽然,我不能给人出具有效的鉴定证书,但是,至少让我分得清真伪啊。”
师父说道:“站起来。”
当我站起来时,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接着,狂风飚起,树枝摇动。俄顷,天像撕开了一条口子,大雨倾盆而下
师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人要遭殃,有人要发财了。”
我以为是要发山洪,百姓要遭灾,山洪过后,又要修堤坝,包工头要赚钱了。
所以,我也没有多问,而是说:“那您开始教吧。”
他挥挥手:“你先回去,有的时间,这雨会下十来天。”
我边开车边想:“师父真是个谜,他竟然是市局的笔迹学顾问,还能断定这雨会下十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