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蛇之术,只是一种药功。听字之术,却是一种手法。
一有时间,我就关上门苦练。练到双手发麻,手指不能弯曲。
不到一个月,我已出神入化。
有天下午,我打电话给虞美人,说道:
“虞姐,帮我把我茶几换成长条桌。茶几太空,漏财。”
虞姐对我言从计听,问道:“万老弟,还有什么吩咐?”
“哪里有那么多的吩咐,只不过是为了共荣共赢,提个小小的要求。”
她笑吟吟道:“马上办好。”
“过半小时,我要来检查一下,一定要严实点。”
“你干脆过来吃晚餐,我本来就有个事想请教你。”她的声音娇滴滴的,看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下午四点,我就向师父请了假,一会儿就到了“风花雪月”。虞美人领我上二楼。
进了测字室,果然换了一个长条桌。我仔细查看了一番,感觉不管谁坐在我对面,都无法看到我的小动作。
“现在搞天网工程,你没在我这测字室装摄像头监视我吧?”
虞美人扑哧一笑:谁敢监视大师?不过走廊和大厅都有摄像头。”
我笑道:“做得对,如果测字室装了,我包你生意过不了年。”
谈笑一阵,就上饭菜,席间边吃边谈。虞美人说:“万老弟,你说风烟亭到底有没有希望?”
“你准备把店子迁到那边去?”
“店子不迁,这边老城区人多,单位也多。”
我一下就明白了:“你是手头钱多,到那边囤几套房,等着涨价。”
她娇嗔地瞟了我一眼:“把一身正气的姐,说得像个投机商似的。”
“哪个投机商不是一身正气?都说为拉动内需,一口气买下五套十套,还堂而皇之地称为国分忧。
虞美人倒转筷子,朝我头上敲了一下:“准备改行说相声啊?”
我的心理有些不平衡,像虞美人这种有钱的主,本市不少,一直参与炒房,真正要房子住的人就反而买不起,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冬子。
冬子说道:“哪里这么巧,我正要打电话给你,你说十号,二十号,我办事顺利。今天是二十号,我交了预付款,上午交的,下午就每平米涨了一千多。”
我操!好了邓富根这种人。庆丰庆丰,乐得他一个人躲在屋里庆丰收。放下电话,我说:
“这个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买一套,我给你测个字,买两套三套,不是自己的需求,而是一种投资,测字就不灵了。”
她眉毛一扬:“为什么不灵?”
“测字三原则,一事一测,长远的事不测,不诚信不测。生死不测。你这个属于长远投资。万一卖不出,两年三年五年都有可能,所以不测。”
虞美人眨眨眼睛:“那就买一套。测个‘买’字。”
“那就快点买,买迟了吃亏。”
她问:“会涨?”
我点点头:“因为这‘买’字含个‘头‘字,越早越好。”
她说:“明天就去。”
吃完饭,虞美人就走了。我猜她绝对会买几套,这个“买”字,是“家”字的宝盖头缺一点。所以不是用来住家的,下面的“头”字含个“大”字,纯粹是用来增值,把蛋糕变大。
差不多六点,天气冷起来了,泡茶楼的人少了一些。不过,初冬季节来喝茶的人,一般七点就来了。
我走到里间,茶楼为我安了个行军床,以便我休息。于是,我就躺在床上,捧着本《唐诗鉴赏大典》看起来。
这是师父给我规定的功课,我就干脆把书留在店里,平时执业,就放在案头。像我这种职业,如果是个读书人,人家就更相信这是文化带来的灵通,而不是什么戏法。
读了几页,也许是躺着的原因,我竟然睡过去了。
“万先生,万先生……”
听见有人喊。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服务员进来对我一笑:“有客人了。”
我说:“等一等,我还要打坐五分钟。”
坐了五分钟,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我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一个娇小的女子早已坐在外间,谈不上漂亮,也不见得丑。见我出来,她礼貌地站起来,冲我一笑。
我望着女子,也微微笑着。
这种笑,不是平常的微笑,师父教我练了半年,我才懂点皮毛,后来慢慢模仿,才基本成型。
这笑,不像空姐含两根筷子,程式化练出来的。那种笑无非是甜美而已。我的这种笑,绝对不能甜美,必须是让对方感到紧张,神秘,心虚,出汗,好像我是警察,他是小偷一样。
但是,笑,毕竟是笑,它也让人感到善意。感到我有些菩萨境界,还要有些神秘,世事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以替他解忧,去愁,拉他上岸。
我用这种神秘、威压、慈祥混合在一起的笑,对付客人,效果非常好。他们对我既害怕又感觉亲切。
再加上这房间里早已点燃了一炷印度香,在袅袅婷婷的烟雾,让人心跳加速。
眼前的女子竟然有几分畏惧感,身子不经意地抖了抖。
我望着这女子,脑海里竟然升起一幅奇怪的图——这也是一种功夫,叫关联记忆。吃这碗饭,就要好记性。
这女子的面相,既有点像她父亲,又有点像她母亲。应该错不了,难道回心转意,不嫁黑人了?虽然不敢肯定一定是她,但来个两三招,我就要让她亮出底色。
我笑吟吟地说:“这里有纸和笔,你到外面大厅去写个字。”
她犹豫了一下:“要到外面去写?”
我说:“对,你写好,对折一下。”
她问:“随便写个什么字?”
我故意说:“汉字就行,英文别写啊。”
这时,她才扑哧笑一下,大概觉得我还挺幽默。
她半天才进来,把对折的纸交给我。
在接过她的纸片那一瞬间,我已经掉了包。看清了她写的字。所以,我直接把她写字的纸片放在桌上,用镇木压住。
我成竹在胸:“你测什么?”
“婚姻。”
“跟你说清楚,我跟别人不一样,别人要看你写的什么字,才能给你测。现在,你写的纸片,仍然在桌上,我没打开是吧?”
女子点点头。
我说:“再一次请你确认,你的纸片一直没动,对不对?”
女子大声说:“对。”
我说:“好,你把纸片拿回去,握在手心,注意,紧紧握着。”
女子过来取了纸片,握在手心,望着我。
我用一种低沉的男中音说话,那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的,有点像神明的喻示。
“你处在人生旁徨的十字路口,在家里特别是和你母亲的关系非常紧张,为什么紧张呢,就是你和你父母,对于对象选择的标准大相径庭。”
女子身体明显怔了怔,脸上却刻意保持着不动声色。
我必须通过这几句话,来确认她是否就是那个萧先生的女儿,如果不是,我会巧妙地挽救我的说法。我敲了一下桌子:
“请你凭良心回答我,刚才说的这几句,对不对?”
女子生怕神明报复,飞快地点点头。
“你所喜欢的是高大威猛型的男子,我可以理解,人总是因为对自身的不足,渴望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补充,你觉得我说的有不有道理?”
女子又点点头。
我淡淡一笑:“我多么希望你摇一次头。”
她开口道:“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