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过半，不知火凉在童守寺大门外挥手跟叶月伊津奈道别，带着速鱼和绫罗转身回家。
叶月伊津奈有些吃味地看着三人远去，很想再随便找个理由跟干爹说她今晚不回家了，然后追上去。
不过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略带不甘地转身沿着山道拾级而上，踩得脚下的石板啪嗒啪嗒作响。
在她注意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一只眼睛幽幽注视着这一幕，然后慢慢变淡，隐没在空气当中。
虽说打算拖着等她长大改变心态，但现在的发展似乎在往事与愿违的方向走，不知火凉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换策略了。
速鱼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抱着他右手的双手又紧了紧，抬头努力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绫罗提着大包小包跟在两人身后，羡慕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中带着些许幽怨。
她这一晚上被叶月伊津奈盯得死死的，怎么都找不到亲近不知火凉的空子，只能看着懵懵懂懂的速鱼一无所觉地拥有着她渴望的那些亲昵，实在有些心理不太平衡——嫉妒她是不敢的，因为她看得懂在这个小团体里自己的地位。
绝对的最底层。
作为一只生来就是要魅惑人类的妖怪，察言观色这一项能力理所当然地天生就是满点的。
不过，只顾着注意面前两人的绫罗，浑然不觉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数只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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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狩川庄的时候，夜色迷蒙，周围一个人也无。
早回家的已经回到家了，晚回家的这会儿还在外面，算是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
大楼外墙上的广告灯箱正在亮着朦胧的彩光，有几个灯箱上的小灯出了故障，看起来缺笔少画的，还有个已经彻底不亮了，靠着相邻的一点微光才能看见它的存在——灯箱广告位的租约还没到期，即便是这样有碍观瞻的故障灯箱，房东也无权拆卸。
不知火凉推开玻璃门，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才不过一天没回来，却仿佛过了好久一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叫人生出些应接不暇的感觉来。
大楼玄关的灯放射着黯淡的光芒，朦朦胧胧照亮了整个空间。
总觉得它下一秒就会闪烁几下灭掉一样，但每次不知火凉夜里回来总能看见它一直在亮着。
听说灯泡在寿命将尽之前会突然变得亮很多，如此看来这灯还能坚持很久。
右边墙上挂着的数十只分属公寓住户的信箱一如既往，不知火凉瞄了一眼属于自己的505信箱，见并没有塞满广告单的样子，便抛开它不管了。
又没有人会正正经经地给他写信，只要还没被广告单塞得装不下东西了，他都不怎么想动它。
真有信件的话，寄件人如果知道他的状况，就该寄到童守小学去，狩川庄这边他都不怎么回来的，不清楚这一点的信件，也没什么看的必要了。
左边的公告栏零零散散张贴着十几张告示，也没什么看的必要，大部分都是些寻物启事，真等到捡到什么奇怪东西了再看也不迟。
虽然已经来回好几次了，速鱼还是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很好奇，并肩走在不知火凉身边张望着四周。
绫罗则是已经累得很了，一路上拎着她自己的衣物从童守寺那边走回来，对她的体能来说相当具有挑战性，紧跟着不知火凉的身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去探询环境。
大门正对面的电梯正在运行中，不过光标都停在了某一层，显然并没有人在使用中。
其中一部正好停在了一楼。
走进电梯之前，不知火凉扭头看了一眼管理员室的方向，并没有灯光，看样子大道寺茂实不在。
按下五楼的按钮，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绫罗靠在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火凉没有要帮她的意思，他打算再观察一下绫罗在各种情况下表现出来的情绪。
话说，绫罗昨天才诞生，此前不过是一只蜘蛛，而童守小学并没有电梯这种东西，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是不知道电梯才对，但是看她的表现，对此却完全没有陌生感的样子。
“绫罗，你知道电梯是什么吗？”
他佯作随意问了出来。
绫罗愣了一下，旋即带着几分喜悦回答道：“知道知道，我们现在就在电梯里面！”
果然是有相关概念。人类需要先接触过“电梯”这个概念相关的东西才会形成印象，而从未接触过电梯的绫罗却仿佛生而知之一样，对其完全没有新奇感。
这是所有妖怪的共性，还是“络新妇”这种跟人类息息相关的妖怪为了无缝融入人类社会才会有的特殊性呢？
在解决了大部分关于绫罗的问题之后，不知火凉终于有闲心思来思索这种问题了。
他又问了绫罗几个相关的问题，尽管绫罗对他问到的问题知无不言，但是很显然她也不知道这种泛化的本质问题，只知道知道就是知道，但是为什么会知道，她就不知道了。
正好身边还有速鱼这个对照组，不知火凉便又问了速鱼一些问题，但得出的结论相差无几，很久很久以前，速鱼初初诞生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很多东西了，完全不需要跟人类一样从零学起。
不仅如此，她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度也是出奇的高，就像是接触到新事物之后，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会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
——当然，速鱼自身是说不了这么清楚这些东西的，这是不知火凉按照他的理解整理了一遍的结论。
不过这其中有些东西也有区别，比如说速鱼是两百年前上的岸，一直在童守寺的仓库里保持着鱼干状态，但在见到电视之后，她很自然地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该怎么用。
但在看见不知火凉用的通灵术的时候，她只知道那是某种法术，而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法术，有什么效果。
这两者间，相差的是什么呢？
不知火凉下意识觉得，如果弄明白了这个问题，恐怕很多东西也可以得到答案了。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目光扫过电梯面板，上面正亮着一个血红的“4”，忽然一怔。
——狩川庄的电梯，有“4”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