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边的战事已然稳定,便向西南移动,但见那边也拉开了架势,真定军发现西岛水寨是空寨后已经意识到中计,未下船的军兵紧忙转向东岛,而上岛的也急匆匆的重新上船往东岛上撤。龙湾水军则向东南运动准备接敌,免得被宋军堵在两道间的狭窄水域,难以机动。
“这仗打的有意思了!”赵昺看了片刻,放下望远镜意味深长地道。
“陛下,这有什么奥妙吗?”郑永也拿起望远镜向敌阵瞭望一番,除却敌船往来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不解地问道。
“呵呵,三军无帅,各自为战!”赵昺笑笑言道。
“哦,是吗?”郑永却感到莫名其妙,小皇帝这么一打眼儿就看出问题,而自己还是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地言道。
“你可看到敌军的主帅帅旗?”赵昺看其样子便知还糊涂着呢,便再次出言提点道。
“没有,真没有!”郑永再次拿起望远镜仔细扫视了一遍,两个战场都没有发现敌主帅的帅旗,这真是够奇怪的。
“也好,他们各打各的,咱们却可以统一调度,将他们各个击破!”赵昺摸摸下巴微笑着道。
帅旗是一军之魂,它不仅是统帅的标志,还可号令全军。所以只要帅在则旗不能仆,而赵昺在海道漕兵那边只见将旗,未看到帅旗,转到这边依然如此。他便可据此断定元军三部敌军并没有统一的调度和指挥,细想之下也不无可能。
真定万户军府、龙湾水军万户府、海道运粮万户府,三府按照元朝军制他们的级别并列,并没有上下之分。而真定万户府属于江浙万户府统辖,直接上级是枢密院;龙湾水军万户府驻地虽然在江浙行省,却不属于江浙万户府统管,却是直属于枢密院;海道运粮万户府的任命则来自于中枢。
因而是三个互不统属的军事单位,谁也管不了谁。若非战事紧急,威胁到了他们各自的利益,恐怕相互配合作战都无可能。但是强扭的瓜终究不甜,他们虽然联合作战,却是貌合神离,遇事讲‘民主’,大家商量着办。若是平日却也没有关系,但打仗讲民主就可能贻误战机,没有绝对的权威,在各自维护自己利益之下也难以做到令出即行。
当下的情形也正是如此,海道漕兵本想耍滑头躲开硬仗,却没想到被宋水军对上了,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硬着头皮也要上;而在自保上张兴祖则表现的更为明显,当他发现中计后立刻抢占东岛意图就是为自己留条活路,这充分表明了他们之间的不信任;龙湾水军可以说是个愣头青,只想着建功立业,一见宋军来攻便红了眼,不待真定军全部转移到东岛,便不过一切的冲了上来,这更加加深了双方的不信任,而其却不自知。
“郑永,那便是车船吧!”赵昺的眼睛一直盯着战场,这时只见有敌战船自两岛间的夹道中冲了出来,他们迅速占据了太湖东南部的水域,并迅速列阵,他看其前锋船队中有战船无桨无帆,正是车船的主要特征,却又不大确定,扭脸问郑永道。
“陛下,属下也未曾见过!”听小皇帝一问,郑永也仔细观察了一番,摇摇头道。
“那就是车轮船,没错,属下早年曾见过!”这时站在一边的陈墩回应道。
“哦,朕也是头一次见!”赵昺回应了一声,仔细琢磨起来……
车船作为中国古代发明人力驱动运转的明轮船,赵昺前世作为船舶设计专业的学生,当然会对这种号称轮船鼻祖的车船有所了解,也见过图形和仿制的模型,可实物还是头一次见。在近代汽船问世前,人类船舶的推进,主要是仰仗风力和人力,前者用帆,后者用桨。
车船是在桨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设计的,桨用手力,而车船使用脚力,应该是一种不小的进步。据考早在南北朝便已经出现,但是没有依据可以证明。但可以明确的是唐代李皋对车船的发展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他制造的车船用人力踏动快速前进,到了宋代车船却盛极一时。
中国古车船仅作军用,而且只有在南宋时,得到较大规模的应用和推广。车船以使用转轮数量为标准分级,一组两个转轮称为一车,当时的车船从一车直至二十多车甚至三十多车。车数越多,船体一般也越大。许多车船轮桨并用,在内河湖泊可以完全不靠风力而达到很高速度,并发展出了许多新船型。
据赵昺所知,大型车船长二、三十丈,吃水一丈左右,可容纳七、八百人;中型车船一般承载二、三百人。车船更有两车、四车、五车以及二十余车等多种。南宋后来逐渐发展小型车船。宋孝宗时,建康府制造种一车十二桨四百料战船,合今二十二吨左右。
鄂州也曾造八车船五艘,因重滞不堪行使,便另外改造七车、六车、五车共五只。江西路造马船一百只,暗置女头、轮、桨,使可折卸,这种可随时装拆的船只在技术上也是进步。宋宁宗时,还造过一种铁壁铧觜船,承重四百料,两边各安车二座并桨三枝,船身通长九丈二尺,可装载士兵七十人,踏驾兵、梢二十人。
而宋代的战船也曾多次用于实战。杨么农民起义军在洞庭湖同官军展开激烈水战,使用的主要战船便是车船。其车船采用楼船船型,船体很大,长达三十六丈,可容战士千余人。用转轮二十二到二十四组,不过这种大型车船只适用于广阔水面,因而使用的并不普遍,主要使用的还是八、九车以下的中小型车船。
宋军车船发挥出威力是在绍兴三十一年的采石之战中,席卷淮南的完颜亮金军饮马大江,准备南渡,却遭“迅驶如飞”的宋军车船堵载,以失败告终。战后官府统计征发的民间踏车夫就有六千人之多。对元作战也使用过车船,在襄阳之役,宋将张顺和张贵驾船救援襄阳,又以轮船出城顺流突战,但是均遭失败。
“不见其车,但见船行如龙!”这是车船最大的特征,赵昺看过敌船的船舷,确实有一道凸起的框状结构,应该就是弦外的护车板,其作用类似于现代坦克的侧裙板,用于保护外露的明轮桨叶。
因为车船无论是在水上航行、交战时,防止敌军攻击明轮桨叶,还是停船靠岸时,都需要保护桨叶不受敌船或水寨码头河岸等的撞击。而船体吃水线以上的桨叶隐藏于裙板之内,吃水线以下的明轮桨叶则被浪花所盖,一样也看不见,便给人与只见船行,不见帆桨的奇观。
车船速度快,进退自如,但是同样有利有弊,具有两个难以克服的缺点,一是不能在浅水中航行,二是不能入海。这也是赵昺当初在选择战船时,将车船排出在外的原因。另外他刚刚发现车船在转弯时不像传说中那么神奇,能以极小的转弯半径完成掉头,而是要放慢速度,做大弧度的机动才能完成,且船愈大愈显得笨拙。
“陛下,咱们的龙船出动了!”郑永看小皇帝出神儿,悄声提醒道。
“董统制是想以快打快!”赵昺听了将目光再次转到战场上,看看形势言道。
只见元军前锋以两艘二十组明轮车船为首,十余艘十组明轮的中型车船为基干,四十多艘四组八轮的‘飞虎战船’为主力的车船战队,他们向南快速机动,试图迂回到宋军船队的左翼进行包抄,然后凭借数量上的优势进行合围。
面对快速突进的敌船,董义成显然也意识到敌人的企图,但是面对速度很快的敌船,调集炮船拦截已经来不及,另外宋军装备的多是吃水深的海船,以利于在海中行驶。而敌军的车船虽然也吃水较深,却是平底沙船的构造,比之自己还要有优势,他们靠近湖岸航行,使火箭船难以展开,即便强行为之恐怕敌船也已经闯入射击死角,因此他调集速度快的龙船拦截,同时调炮船排出纵列横在阵前,欲以舷炮阻敌。
宋军龙船经过多次作战和演练已经形成了比较成熟的战法,他们利用速度优势以纵队出战,然后用舷炮反复攻击敌侧翼,直到打乱敌阵型,然后趁乱突入敌阵,以撞击的方式破坏敌船。但是今天这种战术却遇到了麻烦,两种船的速度都很快,相对而行时双方可以说是擦肩而过,龙船也只来得及打出一轮便不得不向侧翼掉头追赶。相向而行的话,只能与相邻的敌船并行,挨着他们的敌船倒霉,被摁住死打,很快便动弹不得了。
速度上的优势丧失还到罢了,龙船也感受到了威胁。敌军的大型车船不仅装有拍竿,还有大型抛石机,而中型战船上皆配有中小型抛石机,用以攻敌、破寨。按说龙船皮厚,一般的弓弩皆无法洞穿舷板和舱顶,即便是抛石机发射的四、五石弹被直接命中也难以造成致命的伤害,所以说只要不被拍竿上的巨石砸中,也没谁能伤害到它们。
可今天却不同,当那些元军发现抛石机发射的石块对他们没有什么效果,自己反被对手发射的炮弹炸得死伤一片,于是人家换招儿了。说起来龙船还怕一样东西——火,尽管顶棚上蒙了生牛皮用于放火,那对付小火还行,可这回元军直接扔过来的是油罐子,‘啪嚓’一下碎了,油淌的到处都是,沾点火儿‘嘭’的就着了,而且就算你翻到水里都不一定灭了。
龙船一直是宋水军的主要突击力量,只有最好的士兵才能入选,可今天刚一交手就吃了瘪,有两艘龙船被油罐集中,燃起了大火,他们按照条令立刻脱离阵列驶向开阔水域,而其它龙船则一边加上射击力度,一边向外侧移动脱离敌抛石机的打击范围。
“马上前去接应,将人给我抢回来!”赵昺见状大惊,急令郑永派出战船接应受伤的龙船。
他眼看一支顶棚中招的龙船脱离大队后,他们立刻通过瞭望塔向上送运送沙袋,以湿沙覆盖火焰,好不容易将火势压住;而另一艘龙船则是右舷着火,扑救起来十分困难,而舱中还有开花弹,一旦爆炸便是船毁人亡,船员们急忙将开花弹从左舷炮门抛入湖中,一边试图用浸湿的毯子将火扑灭,但是火势蔓延的太快,右舷很快被大火包围。
“弃船,命令他们弃船!”赵昺看那些水手仍试图将战船划向岸边,而火焰已经顺着炮门向舱内蔓延,他再次下令道。
“起锚,侧舷对外,以重型弩炮,发射实心弹阻击敌船!”赵昺又下令道,现在敌战船突破龙船的拦截后,接近炮船设置的阵线,现在已经全力开火阻击,而以他看车船的速度很快,拼着牺牲是足以冲过炮船拦截的,因而令社稷号加入射击行列。
“陛下,为何不用火箭弹覆盖射击?”陈墩有些疑惑地问道。
“笨蛋,没看那些车船上装有火油罐吗,咱们火箭弹只要击中便会起火,渗漏到水中的火油会把这一片变成火海,而现在敌是顺流,那些着火的敌船和水流便会将我们的战船全部引燃,当下只能将他们隔离,避免火烧连营。”赵昺骂了其一句道。
“那怎么办,他们若是不惜自毁步步紧逼,我们岂不是无计可施!”陈墩摊开手惊道。
“怎么办?船队先行向湖北后撤疏散,避免更大的损失!”赵昺瞪了陈墩一眼没好气地道。
“这……这还说要全歼人家呢,刚开打便先撤了!”陈墩成了撒气筒,撇撇嘴揶揄道
“别废话,知会韩统制,让其以炮船交替掩护,拉开队形,向湖北方向疏散!”赵昺也有些气馁,但是当下的首要任务还是要保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