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优美乐声从诡音之中传出,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诡异感骤然此间扩散开来。
一抹绯红从诡音开始向外辐射,覆盖了整个矿道,冰冷和死亡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外辐射自己的力量。
在这绯红之下的女人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幻觉,她看到矿道的那一头有奔涌的血河翻滚着,一具无头的尸体在血海之中沉沦,那无尽的血海似乎就从无头尸体的断头之处汩汩流出。
这具尸体的头颅随着血海翻滚到她的脚下,她低头一看,那就是他的头颅。
下一刻,从八音盒中传出一阵空灵的若有若无的歌声,悦耳动听,可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悚然,并伴随着一种极致的绝望。
女人见状,她垂下手臂,暂时放弃了杀死周阳的想法,她耳边是诡音不断散发出来的乐声,眼前是翻滚的梦境血海,她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这层梦境在她响指形成的波纹荡漾之下被撕裂。
而她从梦境之中走出来。
风铃声不断地响起,悠扬的声音里,明月轻柔,万物静籁无声,她从一层梦境之中走向了另外一层梦境。
女人哑然一笑,她自然是看得清楚,这么浅显的梦境根本不可能对她形成牵制,就像是小孩子搭建的积木一样,她伸出手来,直接撕裂梦境。
然而她撕裂梦境之后,就掉入了更深层次的梦境。
这些梦境就好像无休无止,没有终结一样,这让女人停下脚步开始思索。
“我需要找出梦境的规律和本质,从源头处遏制梦境的延伸,否则我只能永远地处于梦境之中而无法逃脱出去。”
她直视诡音形成的梦境。
眼睛在观察这层叠的梦境。
这是梦境领主叠加摆渡人形成的梦境。
是梦境和地狱的融合,是无终止的轮回,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梦境领主和摆渡人同时处在这场轮回之中,也无法用超凡力量强行撕裂梦境,因为那样只会让他们坠落到更深层次的梦境之中,轮回的尽头,就是现实,她会在梦境凝聚而成的现实之中迷失自己,从而忘记自己身处的世界,身体会因此而失去意识,是一种另类的死亡。
女人看着眼前的树林,每一棵树的每一根枝丫上都悬挂着风铃,微风吹拂而过,响彻着美妙的铃声,平息了她心中的烦躁。
她向着树林深处走去,这些悬挂着风铃的枝丫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蜷缩在一起,变化成了一张巨大的手掌,向他抓过来。
那原本曼妙的风铃声突然变得异常得尖锐,噪音冲击着她的心灵,冲击着她的超凡本质,这一刻,女人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有一种撕裂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的血肉之中蠕动着。
那巨大的手掌已经抓住了她。
无数的枝丫向着她的身体涌去,几乎在眨眼的瞬间,她身体就出现了变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有木化的趋势,皮肤变成了粗糙干瘪的树皮,那上边还有血管的纹路分布。
然而下一刻,呜的风声乍响,飓风吹拂而过,巨大的风力直接将这一排排的树木撕裂,而她身处在飓风之中,凝望着身下的这一切。
一棵树被撕裂了,紧接着是一排,一片,最后整个森林变得异常地狼藉。
隆隆!
巨大的颤抖声响起,整个天地都在摇晃,抖动,无数的光辉从头上落下,她伸手去接,接到了一片星光,但下一刻变成了粉尘。
他抬头向上看,星星变成了一只只红色的瞳孔,它们向下凝望着她。
而脚下的大地在不断地陷落,形成了一轮巨大的漩涡,囊括了整个梦境,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脚下传出,这恐怖的吸力让她根本来不及的反抗,整个人就已被漩涡吞没,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她再度看见光时,已出现在了另一处梦境之中。
女人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然后她径直在原地坐下,张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滚动着一抹湛蓝,她似乎要在这一层梦境之中构建另外一层梦境,并想要用自己的梦境,替换这一层梦境,从而从自己的梦境之中苏醒。
这是周阳曾经用过的战术。
梦境在延伸,一层梦境覆盖一层梦境,她的力量在梦境之中势不可挡地扩散出去,很快,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她的梦境之中。
她睁开眼睛,撕裂了梦境,从中一跃而出。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
张悦握着诡音,拖着周阳一步步地离开矿道。
“遭了!”张悦手中的八音盒的声音戛然而止,坐在木马上的女孩的头颅突然掉了下来。
她神色一变,回头看向身后,被她拖动的周阳看了一眼矿道的那一头:“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断头的小女孩的脖子之中突然涌出一道光芒,这光芒洁白如月光,无暇如玉石,环绕着张悦的脖子而动。
下一刻,张悦陷入了黑暗之中,她的头从脖子上掉落下来,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涌出,糊了周阳一脸。
周阳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来,八音盒的力量被破解之后,八音盒的力量就会弑主。”周阳这才明白此前张悦进入矿山之前看到的自己的死亡是个什么情况。
她动用了八音盒,然后失败了。
八音盒弑主杀死了她。
但周阳也没能活下来,女人追到了他,并亲手摘下了他的头颅。
女人身上翻滚着超凡力量,一层层光晕在她身体表面散开,变化成一张巨大的嘴巴,将从周阳和张悦身上涌现出来的天灾吞噬,于是在她身体场面渐渐凝结出了两道光晕,是命运和皇帝。
女人杀死了周阳和张悦之后收敛了他们的尸体,拿走了他们的禁忌物,离开了矿井。
而当她出现在矿井之外的那一瞬间,她便看到了一束强光,这抹强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春日阳光下的雪,她的身体开始融化。
而在这抹强光之后,是手握重型武器的穿着重型装甲的空降兵,还有穿梭不断的白大褂,以及他们头顶盘旋得空天战斗机。
一瞬间,她的身体处在一种绝对的压制状态,她看见从光辉之中走出来一个健硕的老人,他的穿着一百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那套印着皮卡丘的蓝色套衫。
“莫奈·伦纳德……”她张开嘴,说出了他的名字,嘴角微微颤抖,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竟能直接从一百年前活到现在,竟还和一百年一样的容貌。
“你好啊,一号!”莫奈·伦纳德朝她挥挥手。
她看见他手里的手术刀,那样的熟悉,就和一百年前那把切割过她的身体的手术刀一样。
然而下一刻,那把手术刀便真的贯穿了她的身体。
就和一百年前一样,他再度解剖了她。
女人陷入了黑暗之中,死亡开始吞没了她。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目光中遗留的光芒,那光芒却离她越来越远,在视线的尽头,她看得清楚,那哪里是光芒,分明是她眼角垂落的眼泪。
“或许,这也是一场梦呢?”女人倒在黑暗之中这样想道。
然后,她猛然睁开眼睛。
“不是或许,这就是一场梦境。”
她消失的一切都在回归,她伸出手,像是抓住了一层褶皱的帷幕,猛然一掀开才发现眼前别有一番天地。
她从这一轮梦境之中再度跌落到另外一层梦境之中?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股力量,竟能塑造出这样的一场轮回来?”女人凝望着一片虚假的世界,但思绪却停留在了上一层梦境之中。
“这梦境似乎能以记忆映射现实。”她低声嘀咕着:“那么被映射的现实,会是将要发生的事吗?”
如果是真。
那么破除这无尽的梦境轮回之后,张悦就会被诡音弑主,从而死在那一抹盘旋的光芒之中。
而在矿井之外,会有早已铺设好的天罗地网等着从矿井之中活着走出去的人自投罗网。
但这会是真的吗?
女人并不确定一切是真是假。
她甚至开始怀疑此刻身处的世界是真还是假。
最后,她无力地坐在地上。
她身体中的某种本质开始燃烧,她的眼睛充斥着一抹绯红。
这抹绯红好似可以穿过层叠的梦境一样,穿过一个个梦境幻化的泡沫,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某个泡沫之中的周阳身上。
周阳突然回过头,他似乎感受到了这一阵窥探感。
然后她的目光从周阳身上挪开,却被梦境隔离排斥,而她的目光再度穿梭在梦境之中,最后她找到了张悦。
“连使用者也会陷入梦境之中吗?”她轻轻嘀咕着。
但声音好像能够传到张悦的耳朵一样,她警觉地转头,向着虚空中问道:“是谁,谁在那里?”
他们当然不可能找到女人,因为他们间隔着无数的梦境世界,或许他们的梦境世界会接壤在一起,也或许永远没有接壤的可能。
而女人之所以能够看到他们,是因为两人身上遗留的她的标记。
那两簇火焰。
早在一开始,她就在他们身上做下了标记。
在诡语者迁徙,他们第一次碰面的那一刻。
“那么看来,他们也身处于梦境之中。”女人站起身来:“或许我完全不需要依靠自己破除梦境,我完全可以等到那个盗梦者破除梦境……”
然而她不会知道,当有人破除梦境之后,梦境轮回就会坍塌,没能从梦境中离开的人,都会在这种坍塌之中彻底失去自己的意识。
这就是诡音的强大之处,好在它只有序列四的品质。
但饶是如此,也能困住女人这个序列五的半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