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桃却难得的安静下来,只睁着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青棠默了一会,道:“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花桃乖乖的摇了摇头。
青棠顿了一下,“所以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闻言,花桃似乎略微羞涩,她绞着青葱似的手指,眼睛亮闪闪,直言道:“你生的好看,我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青棠不知道该回什么,便道:“谢谢,你也很好看。”
小姑娘年岁确实不大,白嫩嫩的小脸还带着几分婴儿肥,是正处于一个天真烂漫的年纪。
可如今却被关在这花楼里,见不得光。
花见不得光是会枯萎的。
青棠突然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花桃仰着一张笑脸道:“我是10岁时被爹娘卖进来的。”
她似乎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何处,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青棠沉默的看着,过了半晌才问:“你不恨他们吗?”
生了她却又丢掉她,不恨吗?
花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道“我有时会恨,有时又不恨了。”
青棠垂眸,声音淡淡:“为何?”
小姑娘声音轻快活力,她还很小,总是透着股不知世界险恶的单纯,如白纸一般,干干净净。
“刚开始时我也会恨他们为何这般狠心的将我丢弃,生了我却不养育我,可是慢慢的我好像也没有这么在乎了。”
“我们家很穷,经常吃不上一顿好饭,总是饿着肚子干活,很难受,所以爹娘便将我卖了,我在这里吃的很饱,过的很好,他们也有钱吃饭,其实结果还是挺好的。”
她笑着,眉眼清澈,是真的觉得很好。
青棠不是很能理解,为何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进烟花之地还能没有恨意。
她心里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傻傻的。
“你知道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吗?”
花桃点头,她用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看着她。
“曾经有一个姐姐同我说,每个人都有养活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生活的方式,所以不应该为此感到羞耻,这也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
小姑娘似一朵在黑夜里肆意生长的桃花,粉粉嫩嫩,生机勃勃,便是没有光也能舒展出最漂亮艳丽的花朵,俏生生的立于枝头。
青棠默了半晌突然笑了,“她说的对,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
是她居然也被世俗所固执的认识迷了眼。
如今的年代对女性颇为苛刻,走投无路之人,贫穷人家的女孩,很多都是自愿进入这栋花楼,当然也有少数是被强迫的,比如原身。
青棠道:“你那位姐姐可还在?”
她还挺想认识一下说出这话的那位奇女子。
花桃怔了一下,脸上弥漫出一些悲伤,“她两年前便去世了。”
“抱歉。”青棠捏紧手指,轻声道。
花桃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无碍,姐姐离开的很安详,她是笑着走的。”
青棠道:“她应当是个很好的人。”
花桃眉眼弯弯,重重的嗯了一声。
秋月来时便瞧见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一时愣了神。
其实姑娘来了有十日,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以泪洗面,除了被逼着练舞,其余时间天天想着逃跑,从不与楼里的姑娘交谈,除了逃跑更是不肯走出房门半步,越临近开业就越发躁动不安,因此妈妈还特意给她下了迷药,叫她在床上安安分分的躺了几天。
可她觉得姑娘今日有些许不一样了,不再满脸愁容想着逃离,而是一脸平淡毫不在意。
秋月不知为何心里感觉毛毛的,总觉得姑娘如今的模样比先前那个哭哭啼啼的样子更难对付。
她叹了口气,只希望姑娘往后也能如今日这般安分些,如此也能少受点苦。
进了这栋花楼,若无人替你赎身,便是出不去的。
天色渐昏,似墨横染了天般,将天幕笼盖了一层厚重的黑,那一轮清冷的弯月便高挂于空,月光倾泻出一地柔光,将大地盖上一层清白的霜。
月光莹莹,满天星点缀于高空中,照亮了黑夜。
青棠被秋月拉进房里梳妆打扮,连带着还有一个丫鬟,叫小荷,脸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二人在她脸上,头上一阵倒腾,青棠闭着眼听窗外的响声。
春华楼第一天正式开业连着竞选花魁这么一个重要活动,搞得很是盛大。
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起,居然还有奏乐。
青棠心里略微感叹,看来老鸨非常重视啊。
鼻尖突然传来一股香甜的味道,青棠抽着鼻子,立马睁开眼睛,刚好瞧见小荷端着一盘子漂亮的糕点进来。
青棠眼睛一亮,人的食物,她如今应当也能尝出味道了吧。
她这般想着便也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送入口中,雪白的牙齿轻轻咬开那层薄薄的软皮,顿时一阵清甜软糯的汁液就在嘴里蔓延开来。
青棠眉眼舒展满足,“这是什么糕点?”
小荷见她喜欢也很高兴,笑道:“这是银丝糕,姑娘喜欢便多吃些。”
青棠又拿了一块,看了她一眼,道:“谢谢。”
小荷不好意思的道:“这是奴婢该做的。”
不知道又折腾了多久,青棠吃完了一盘糕点有些昏昏欲睡时,她们终于停了手。
青棠打着哈欠,眸中水光涟漪,懒懒的瞥了她们一眼道:“可以了?”
二人愣愣的看着她,竟一时忘了呼吸。
没化妆的姑娘本就漂亮的不可方物,如今化了妆就更不得了了。
她额上点了花钿,眉眼流转间自成一种风姿。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
说的便是她这般模样的,世间少见的姿容。
青棠皱着眉看着镜子,觉得这妆似乎有些浓了,又不由的感叹原身确实长的很好看啊。
秋月红着脸,紧张的结巴道:“还,还请姑娘换身衣裳。”
她说完竟不敢抬头看青棠,只低着头将衣服递了过去。
青棠不知她们的想法,只接过衣裳去换上。
过了一会,青棠沉默的出来。
她拉着衣服,扯着嘴角道:“你确定要我穿这件衣服?”
像乞丐服似的,破破烂烂。
这衣服轻薄薄的,若隐若现的露出一只修长的大腿,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香肩,它的腰处还特别缝制了一些金色的玉片,轻轻一动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月光很是明亮,屋里并未点灯,便是在这般环境下,月光透过窗户点点洒在屋内的地毯上,这般的亮度下总带着几分朦胧缠绵的昏。
于这朦胧的昏色里,她们瞧见那红色薄纱的姑娘赤着一双玉足踩在红色毛茸茸的地毯上,几缕略微卷曲的青丝轻柔的垂在耳侧。
模样妖媚似黑夜里吸食人气的艳鬼,唇是红的,肤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