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那轮不落的圆月发出阴冷暗淡的光,御森取回了一大卷新鲜出炉的蛛丝。
临走之时,那妖怪甚至一脸谄媚的表示,用完了随时上门取,当然,如果不方便,吆喝一声,自己可以提供上门服务。
不愧是江辰拐来的妖怪,多多少少也沾染上他的不良习性。
好好的一只山蜘蛛,一点野性也没有,居然连上门服务都能说出口,想必江辰也没少给这大妖怪洗脑。才导致这样一个传说中人见人怕,娃一听就哭的恐怖物种,彻底的将眼力见三个字贯彻落实。
“山蜘蛛的蛛丝,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白泽轩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因为自己救助不力而显得疲惫涣散,赶紧接过御森递过来的东西。
“能用,能用!”
赶紧掀开林一一的衣服,伤口虽然愈合了一部分,但是那记袭击之中带着必死的意志,是一个鬼差全部轮回换来的诅咒,所以还在冒着丝丝黑气。
人主是不会轻易被杀死的,但是能够被折磨。
林一一已经发了高烧,汗湿了发丝沾在脸上,似乎在做什么痛苦的梦,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
御森忍不住伸手,拿出一旁的帕子帮她擦脸,这些事,今天一直是白泽轩在照顾。
只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模样,恐怕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白泽轩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出,御森的眼睛那般清澈温柔,那样的小心翼翼温柔体贴。
他何等聪明的人,一瞬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以前的御森总同林一一拌嘴,在人情冷暖之事上从不开窍,自己虽然能看出来他对她的与众不同,终究还是不点破,他承认,在这件事上,自己是藏了私心的。
但是,现在这狐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其他人白泽轩都不怕,只不过,这狐狸,他还真的感到了危机。
况且,这次的事都是因他而起,他心中本就愧疚。
想拦下御森,却还是开不了口,自顾自的为林一一继续包扎伤口。
当夜,林一一的烧就退了,这让二人都很高兴。
日子就这么过着,这村子中的一切都很安稳,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林一一病情稳定了下来,三天后就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只不过伤口还在作痛,她每天精力花不掉,总是张牙舞爪的想要偷溜出去玩耍,无一例外都被白泽轩拒绝了。
御森从外头村子里寻来了很多农家玩意,还学会了捏泥人。
只不过林一一看不出来,御森在捏的那个大胖猫一样的物件其实是自己。
“御森,你这只猫捏的倒是有些可爱。”
御森:……
白泽轩:……
阿斗开始给他们送来稀粥与一些慢性养生的药材,都是江辰派人准备的。林一一好奇,他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阿斗只说江辰过段时间一定会来的,姐姐既然醒了,那青藤酒会可得多喝几杯。
又过了一周,林一一起身已无大碍,这日,房门紧闭,白泽轩拦住她想溜出去的身影,林一一剁着脚不满:
“我已经好了,我可以出门!”
白泽轩看了一旁的御森一眼,突然单膝跪下:
“主人,这么多天了,我想开口告诉你无尽楼发生的事情。”
林一一一愣,眼角翻涌上来的犹豫转瞬即逝,随即笑嘻嘻道:
“这个不着急,泽泽,今日阿斗说,要带我去看村头的那棵人木呢。”
御森却也拦下她,坚定的说:
“那棵人木,我也知道在哪,晚点就带你去看。”
林一一沉默不语,她也想知道真相,但是又害怕真相,如果这样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选,又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人主这个称号。
可是这两人,一个两个的,都像是上天派人专门治她这个遇事只会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白泽轩也是在一日日煎熬中等着林一一身体全好的这一日。
他的人主,为了自己,不顾生死,他们之间的一切问题都是由于自己的过错。
“主人,楼十郎与我确实是有过交集。他是夜鸣组织的发起人。而我,在过去的日子里,自视甚高,对他的计划倾心向往。”
林一一明白白泽轩,少年意气,天纵之才,慕强做下错事也是可以原谅的。
“泽轩,我问你,可做过对不起三缘堂的事?”
这是她在给白泽轩找的台阶,只要这样,好像就能一笔勾销。
却不想,白泽轩居然点头了:
“七渊魑镜的研发我参与了,楼十郎与我的初心是希望用这最罪恶的武器,反过来对付那些大恶之人,只有被七渊魑镜所杀,才会真的泯灭,消散不入轮回。在夜鸣看来,人之初,性本恶,只有消灭了这些罪恶的灵魂,才能保世间安宁。直到……直到……七渊魑镜杀了梅,才知道悔之晚矣。这份罪孽我一直隐藏在心中……”
“你说什么?”
御森喉结微动,深潭般漆黑的眼底染上血色的暴怒,他掐住白泽轩的喉咙,将人甩飞在墙上,大怒:
“梅的死,你也有一份!”
白泽轩吐出一口鲜血,胸腔都在起伏,可见御森一点没有留力:
“是,起始的过错在于我,本来,我已经心灰意冷,退出了夜鸣,但是,知道梅的魂识还在,我只能再次请楼十郎帮忙。”
林一一用灵力牵制住御森,遇到梅姐姐的事,这家伙的理智会一下子失控。
“所以,御森才总会这么快收到碎片,原来,真的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白泽轩点头:
“楼十郎本身也希望七渊魑镜重现,所以自然愿意相帮。这次入楼,他想让我继续和他合作,我没有答应,所以才会差点被他杀了。但,要借无尽楼的异火练就七渊魑镜,我不得不去见他。”
起因与经过说的十分明白,白泽轩垂下头:
“伺妖害主,我不配再待在三缘堂,这些时间,我一直想要隐瞒这件事情,但是夜鸣组织之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物,就是三缘堂曾经出现的黑袍,这个组织已经一点点变成了足以倾覆天下的猛兽。”
白泽轩已经没有办法因为一己之私再隐瞒下去了。
御森冲破林一一的束缚,他看着昔日的兄弟,修罗火化为利刃一下子抵住白泽轩的脖颈,后者毫不动弹,闭上了眼睛。
却不想,林一一赤手抓住刀刃,她的鼻子突然发酸,两眼一热,泪如雨下:
“御森,我以人主之令,不得伤他!”
御森冷笑,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