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轩将林一一身上的被子掖的更加的严丝合缝,徐徐的告诉了她这一件事情。
这还是他后来从江辰那里得知的~
脑海里浮现出梅与自己最后的一句话。
“泽轩,你留下看家,我要去一趟妖界应妖王之约。”
那时候,梅与饕的关系处的相当不错,即便是晏珂遇到像饕那般的模样和审美多多少少也会敬而远之。
而饕又实在是太爱热闹了,时不时就要办个聚会,自从折磨了晏珂三四次之后,她就总是推脱,自己的眼睛,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荼毒。
但是梅实在是太温柔善良了,所以总是会给饕一些中肯的建议,也会在他穿白色花边裙子的时候给他鼓励。
“一个想要穿的可爱一点的妖又有什么过错呢。”
这是梅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她似乎对于一切的妖怪都有很大的耐心。
出生于除妖师世家的她从小见过太多的杀戮,那些小妖们的祈求每晚都好像能穿透地窖的厚厚石壁钻进她的耳朵。
第一次见到的那只小妖怪,只是因为偷偷的溜出妖界,想要在人间游玩一番,涨涨见识,回去告诉那些大人们,自己的经历。
但是没有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连这个人间几分色彩都还没看全,就被逮进了这黑漆漆的地方。
梅溜进地窖里,见到了那小妖怪被四肢固定在木桩之上,血从那些腕处极细的口子中流出,一点点的渗透底下的木头,将那木头染的深红。
这种用妖血反复涤荡得来的桃木桩,最适合劈了制成木剑,用妖怪对付妖怪,是老一辈们的智慧。
可是这只小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要遭受这种酷刑,一点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机被抽离身体,梅跑去哀求师兄们。
那些人眼里对这个小师妹充满着溺爱的眼神,但是一说起那妖怪,眼里露出的厌恶无法掩盖。
这种转变,极为强烈,毫无余地。
那时候的梅还太小,大人们的选择她没有办法改变,一次次的偷跑到地窖,眼睁睁的看着那条生命离开。
后来想起这件事,总觉得是自己的懦弱,导致了无辜者的逝去,深深自责,如果勇气多一点,是不是就能将它救出来。
再后来,梅被上天选为人主,从一个拒绝除妖的懦弱者一下子成为家族的荣耀,也必须来到三缘堂,与家中的关系就越来越淡薄。
还记得她离家的那一日,父母们张灯结彩,邀请一应除妖师,她像是一张奖状,一张诉说家族正义的血腥的奖状。
他们从小的教育,历历在目,声声入耳。
但是那黝黑的地窖,那明亮的双目,一次次撕裂她的分辨。
当她心中的天平向妖怪们倾斜,这是故事的悲伤的起源。
而她常常的鼓励,让饕十分的开心,总是收罗一堆新衣服,隔几个月就委托孰湖去将梅接来妖界。
晏珂因为这件事情,曾寻过机会与她深谈过。
“人与妖又有何不同,梅,你身为人主,对妖实在是太仁慈了。”
梅叹了口气,这个地狱之主的冷酷与公正,饶是她都很是佩服:
“人的恶多源于欲望,人心矛盾,对待事物的善恶转变实在是参悟不透,但妖不同,它们天性使然,很多抉择根本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一本妖谱便定下世世代代的命运,实在是太可伶了。”
晏珂摇头:
“界碑之下那么多的恶妖,哪一只不是祸害千年,它们的能力较那些人类而言,实在是太大了,你心中的怜悯太重,终是会害了自己。”
“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我相信,只要多加以引导,它们有选择的话,就不会再如此了。”
梅停顿了数秒,似乎有些挣扎,接着道:
“如果,那些妖实在是不能教化,我也一定会维护好世间秩序。”
人,就是这般,善恶是非,有自己的论断,知道无力改变之后,晏珂只再说了一句:
“你我二界,相辅相成,希望你好自为之。”
事后白泽轩也找到恨晚想要了解地狱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得知这段话,心中悲凉更重。
梅,终究还是被自己相信的事物所害。
因果因果,理不断,辨不明…
她的固执与那些曾经的师兄弟们又有何不同~
那时候,旱灾不断,上上下下的信徒们都来三缘堂祈祷,希望可以平定灾厄。
那时候的三缘堂,因为人们的愿望总能实现,所以香火不断,白泽轩总是打扮成道士的模样同那些前来的香客们解签。
旱灾很好解决,只要请来那专门的克星龙龟,无论是旱灾还是涝灾,这个家伙的能力,总能摆平。
但那龙龟是个固执不堪的老头,总是躲懒,人家也并没有做违背界碑训条的大恶之事。不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每次遇到这个时候,梅总是十分的头疼,人界遭殃,幕府自是不能独善其身,隔三差五的送来那老头子的消息,梅总要遣白泽轩去将它寻来。
那家伙的性格十分的执拗,总是躲在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里面,引着那些有求而来的人到处的翻找,像是一场捉迷藏游戏一般,有一次白泽轩更是在一座废弃的宋代坟墓里找到了他。
而这个时候,硬来是不行的,那龙龟非得提出点什么奇怪的游戏来,只有来者赢了才肯帮忙。
这次大旱,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幕府的消息一直都没有送来,信徒们日益增长。
人嘛,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将希望寄托在求神拜佛之上。
他们要不是拜了座真庙,头磕秃噜皮都于事无补…
这次也是这个原因,为了防止出现新的消息,梅将白泽轩留下,带了御森,打算早去早回。
毕竟这个约定是一个月前就已经定好的,总不好爽约,她刚好也想去找饕问问妖界有没有龙龟的消息。
孰湖已经等在院后很久了,这是一种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妖怪,是妖王常用来载客的。
虽说白泽轩的速度更加快些,但是那龙龟的消息还需要靠他来周旋,而且御森…
他总是有些调皮,由一开始的抗拒,叛逆,认生,再到现在,像个闲不下来的孩子一样,梅对于他,总是多一分的耐心与宠爱。
所以这等好玩的事情,他总是举手要参加的,虽然每次都只是在妖王殿里等着,也总能找到几个小妖捉弄,搞点恶作剧出来。
为此,梅也经常苦笑,奈何这狐狸,野生野长惯了,就像是那种故意闹出点动静,博得家长关怀的熊娃。
她又岂会不知,自己捡到的娃,除了养着,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