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祠堂化为一堆瓦砾,只不过那瓦砾之中,仍有殷殷鲜血流出。
而门口的吴威、中央的杨树和小芸,都毫发无伤。
不过,吴威那双如同老藤盘绕的大手,已经悄然扬起。
面对戾气如此深重的杨树,唯一能阻止他着魔的方法,就是正面将其击败,狠狠挫他的锐气,挫到他怀疑人生,或许还有一丝挽回的机会。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在他痛下杀手之前出手?
要知道,阻拦他杀人和正面击败完全是两个概念,阻拦他,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要动手,就要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公平比试,而且必须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才行。
虽然这么做也可能会刺激到他,但眼下,已经别无选择。
废墟上的两个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说话。
杨树的气息,不但没有削弱,反而节节攀升!
如果说刚开始杀人的时候,他只是借助了福禄的力量才初掌圣境之威,那此刻他身上澎湃而起的威压,却远非一颗福禄所能给予的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也没经受痛苦不堪的折磨,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不经意间,他已然跨过了那道大门,迈入了玄门中人梦寐以求的圣境!
太阳已经落山,只剩天边一抹艳红的余晖披撒在他们身侧,夜风浮动衣角,呼呼作响。
就在气氛几乎凝固之时,杨树的气息也达到了鼎盛。
眼见积蓄的阳气已经快要失控,杨树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烟消云散,暴烈的阳气竟瞬息之间消弭于无形。
“大师伯,咱们该回去了,我师哥这会儿,肯定正急得挠墙呢。”
吴威微微一怔,杨树居然肯回去?
杨树刚才那副样子,已经几近着魔,此时难道不应该是杀心大起,六亲不认么?
莫非那个视人命如蝼蚁的他,不是着魔,而是本心如此?
“也好,走吧。”吴威余光瞥着已经快漫到脚下的血流,口中淡淡的应着。
“等等……”
“嗯?”吴威脚下一顿,体内阳气却急涌而起。
转头却见,杨树笑着对小芸道:“什么族规、伦理,都是狗屁,嫂子不必放在心上,回去照顾好我娘,咱们,终究会有再见之日……”
随着他的声音,四周星移斗转,两人的身形,消失在暮色里。
吴威再睁眼时,杨树正一脸兴奋的搓着手,双手之间阳气几乎沸腾,化作星星点点的黄光融入了空气之中,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随着他的动作在激荡,周遭热浪翻滚。
“成了,成了,我真的跨过去了!”
他兴奋的又笑又跳,就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而门外的我,听到这熟悉的动静,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或许是刚才太过紧张的缘故,此时放松下来,竟觉得浑身一软,连拉开门都觉得有点吃力。
见杨树那忘乎所以的模样,我忍不住笑骂:“瞅你那德行,还不给大师伯磕头!”
杨树倒头便拜:“谢谢大师伯成全,再造之恩,杨树这辈子绝不敢忘!”
吴威微微一笑,将他扶了起来:“该着你有这份机缘,我不过适逢其会,起来吧。”
“大师伯舍身犯险才成就了我师弟,这份恩德,我俩这辈子怕是报不完了,您就说吧,让我俩干啥,只要您别嫌我俩笨手笨脚就成。”
“你师父若在,听到你这话,非抽你不可,我脾气比他好点,可你俩也别考验我的耐性!”
我忍不住大笑:“对,师伯教训的是,那我就不跟您外道了。”
虽然我很想知道,他们在杨树的气息世界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可眼下确实不是时候,只要杨树无恙,剩下的,当数要塞的事情最重要:“您之前来找我,不是有什么急事吧?”
吴威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小子,自己惹了多大的豁子自己不知道么,还问我!”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您不能怪我冲动,那种情况下,救人要紧呐。”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别告诉我,要塞里边的乱子不是你做的手脚。”
“呃……那些山魈着实是个祸患,我这不也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实力嘛。”
从要塞返回的路上,我只来得及将此行发生的事情大概跟他说了说,毕竟车上有我不熟悉的人在,我无法确定他们是否都忠诚可信,所以并没提及用兽魂刺激山魈暴动的事。
“监视要塞的眼线传回消息,咱们撤出之后,要塞里一直没消停,直到我来找你之前还雷鸣不断,你这次可算是把他们的后院给点着了,我问你,你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
不等我回答,他又严肃的补充道:“这也是老爷子让我问你的,莫非你想围点打援?”
我连连摆手:“不,不但不能打,还得放他们的援兵进来!”
吴威显然也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闻言点头:“倒也稳妥,避免咱们腹背受敌。”
“好,知道大致的策略就好办了,我这便去知会老爷子一声,拿出具体计划再叫你过去,你好好照顾杨树,他刚刚跨境,气息还不稳……”
“等等,大师伯,边境上监视的人手可靠吗?一定要摸清对方援军的人数和实力。”
吴威略一迟疑,便点头道:“的确要增派可靠的高手过去,这事容不得半点纰漏……我让你大师兄亲自跑一趟。”
我大师兄,也就是吴威的长子吴边,道行与我相仿,而且是土生土长的珲春人,对地形地貌十分熟悉。
“不够!边境线太长,难保他们不会分兵几路,要是被他们来一手暗度陈仓,明着派些人进要塞,暗里留一支伏兵在外边,那就遭了,这样,我跟大师兄一起去。”
吴威沉吟片刻,便果断点头:“也好,这边有我守着,你俩一起,更稳妥。”
“我也去!”杨树一脸兴奋的嚷嚷起来。
以我和杨树的默契,带上他更有把握,唯一的顾虑是他刚刚跨境,怕他无法收放自如。
但我正想答应的时候,却留意到吴威的神色有些不对,似乎对杨树有些不放心,但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神情凝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多加小心!”
我见状生疑,他行事果断,极少犹豫,现在却欲言又止?
他在担心什么?他们在杨树的气息世界里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