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杨树拍着我的肩膀叫我,我才清醒过来,很是不舍的和她告别。
答应她常来之后,我们下了山,有几件事情是我要急着处理的。
首先是把扒皮鬼王的鬼王心消化掉,彻底平复心脉的伤,永绝后患。
鬼王心也就是扒皮鬼王的福禄。它许诺每月给我供奉一颗厉鬼心,可我这人一向比较现实,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承诺,我更相信伸手就能拿到的好处。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鬼王都有鬼王心,拥有肉体的鬼王才有几率出产。
扒皮鬼是鬼魅之中为数不多的几种拥有肉体的异类,这是它的优势,也是最大的弱点,正因为如此,它在出手偷袭的时候才会第一个选择杨树。除了因为杨树是个真境,比较容易得手之外,也因为杨树的速度能给它造成极大的威胁。
事后我俩推测,这东西对杨树手下留情,肯定不是为了预留退路,至于究竟为什么,看看杨树那张眉清目秀的小白脸,我们也不难想见了。
虽然扒皮鬼王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我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在设套害我的那些鬼魅妖邪中,这家伙不过就是个出头鸟的角『色』,藏在暗中的那些,才是最可怕的。
不把这些东西一个个全揪出来,我恐怕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上。
至于扒皮鬼王所谓的与三界为敌,多半只是它的恫吓之词,我倒是没放在心上。
我真正担心的是韩添福那个智障,他如果已经死了也就罢了,可要是落到那些家伙的手里,还真是个糟心的事!
我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三岔口,查清那些哑巴游客的问题,找出曾经追杀楚雪儿的人,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一来,此事很可能事关东宁要塞,更重要的是,这是我欠她的。
但动身之前,我要『摸』『摸』那些哑巴游客的底。
在东宁,要想打探消息,自然要找老罗叔。
老罗叔大名罗开山,在旧货市场经营一间古董店二十年,人脉广,消息灵,地位极高。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也不管他,端起那冒着热气的紫砂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轻轻晃了两下,嗅了嗅酒香,仰头一饮而尽。
旧货市场就在铁艺店斜对面,走路过去也就五分钟,所处的位置也算是市中心的地段,虽然不是在繁华的商业街上,但能在这里占据上万平米的面积,显然也并不简单。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鬼王都有鬼王心,拥有肉体的鬼王才有几率出产。
旧货市场看上去卖的是破烂,实际上却是鱼龙混杂,三市十二县的旧货都在这里集散,每天天不亮,那些见不得光的牛鬼蛇神就会汇集到此处,无论是金玉瓷陶,还是小鬼子遗留的刀枪炮弹,只要你有钱有门路,都买得到。
走进市场大门,就可以看到很多聚集在门边的脚踏车、小解放,都是等着拉散货,卖力气的,还有些掮客会围上来,追着你问,老板想买点啥之类的。
看起来这很正常,可你要是以为他们真的只是吃这行饭的,那就错了。
这些人的目光里,有称量,也有警惕。
我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穿过彩钢瓦覆盖的摊位交易区,进了市场北侧角落里的一条胡同。
至于扒皮鬼王所谓的与三界为敌,多半只是它的恫吓之词,我倒是没放在心上。
这地方以前我跟着师父也来过几次,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寻常,可此时位列圣境才赫然感觉到了危险,若我揣着敌意而来,这条路,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到底。
胡同最后,是个并不起眼的小院,木质的小二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院里已有人在等我。
“杨老板请进。”那人带着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
我并不奇怪,要是我走到这里他们才发现,那才真是怪了。
我跟着他进了大厅,这大厅并不张扬,中间一张茶几,四面都是陈旧的木质家私,除了那尊红脸绿袍关公像,还有窗边花架上一盆盛开的金边红蕊蝴蝶兰,几乎见不到什么『色』彩。可若是古玩行里的人进了此间,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此时茶几边已坐了一个身材略显发福的老人,穿着一身青布唐装,鬓发皆白不见一缕青丝,正不紧不慢的摆弄着一只颇有唐风的红泥炉,炭火炙烤着炉上的紫砂烫酒壶,袅袅白气自壶上蒸腾,整个大厅都飘『荡』着一丝醉人的米酒清香。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老罗叔好雅兴。”
煮酒之人正是罗开山。
他径自『操』持着他的酒,淡淡的问道:“这红泥煮酒最讲究的,除了要新酿的,还没滤过浮沫的米酒之外,还缺一样,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微微摇头,罗开山此时才抬起头来,却不是看我,而是看向了窗外。
“晚来天欲雪,共饮一杯无。看这天,怕是快要下雪喽。”
我听得出,他缺的是个能与他共饮之人,言外之意,我还不够格。
“可惜,你师父却是先走一步。”
“我师父是喝不上前辈这杯酒了,不过晚辈自问酒量也还不错。”
我一边说,一边在他对面的红木长椅上坐了下来,笑看着他。
“两个月整。”
他也笑了,不置可否的拿白巾垫了手,端起壶来,往茶几上的酒盅里斟满了酒,然后捏起一盅朝我递了过来:“你接掌铺子也有两个月了吧?”
我伸手以拇指和食指去接那酒盅。
可我这手伸过去,才发觉不对,两指竟在距离紫砂酒盅不足半分的地方顿住了,酒盅里溢出的缕缕酒气沿着杯口向下漫去,恰好隔住了我,竟让我两指捏不下去。
“两个月整。”
我借着开口的工夫,气运指尖,不着痕迹的穿透酒气,捏在酒盅上,接到手里一饮而尽。
“好酒。”
“两个月整。”
罗开山这才真正『露』出了一丝笑意,眼角的鱼尾纹却更见褶皱。
“你虽然跟你师父学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刚接手铺子,切不可急于求成。做事,最重要的是拿捏分寸。你师父能平平稳稳的做了这么多年,这里边的学问,你可知道?”
“还请老罗叔指点。”我不明其意,看着他问道。
我心里疑云顿起,从视频上看,无人机离那工业园区至少上千米,在这个距离上,除非动用狙击步,不然很难精准爆掉无人机。可除了国家,谁敢明目张胆的动枪。
他脸上笑意敛去,显然觉得我不上道,沉声道:“年轻人锐气正盛,做事果断些倒也没什么不好,但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江湖路上走的都是同道,谁知道往后要不要别人帮扶。”
这话说得是云里雾里,更让我捉『摸』不透。
“老罗叔这话我可听不明白,晚辈有什么做得过火的地方,您就明说。”
他径自『操』持着他的酒,淡淡的问道:“这红泥煮酒最讲究的,除了要新酿的,还没滤过浮沫的米酒之外,还缺一样,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听说你最近,和道门闹得很不愉快?”
我这才恍然,道门显然指的是陆俊了:“他们闹到我店里来,我扣了他们一把枪。”
“嗯,就因为他们闹到你店里,你就废了人家十年道行?”
罗开山不阴不阳的一笑,放下酒杯:“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是要,把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前浪,都拍死在滩涂上啊!”
就在他放下酒杯的一瞬间,大厅里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满屋酒香都好像化作一支支上了弦的利箭,直指向我,竟让我呼吸不畅,『毛』发皆张!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也不管他,端起那冒着热气的紫砂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轻轻晃了两下,嗅了嗅酒香,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我调整了一下坐姿,仰在长椅上,翘起了腿:“老罗叔是要偏帮陆俊?”
罗开山明显被我轻松闲逸的神态弄得怔住,要知道,在他圣境气息笼罩下,等闲玄子早就紧张得浑身哆嗦,胆小点的说不定已经给他跪下了。
而我却宛如不觉的自斟自饮,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哈哈,你叔我,真是老喽!”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鬼王都有鬼王心,拥有肉体的鬼王才有几率出产。
罗开山笑得风轻云淡,丝毫不见尴尬,好像他原本就只是想考校一下晚辈似的。
他这一笑,四周压力尽消。
一边说话,他一边给我斟了满杯:“怪不得杨震舍得走了,原来如此,他这是了无牵挂了啊!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罗开山看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我心里清楚,他与陆俊、黑龙教、乃至道门的关系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无所谓,虽然他是个老玄子,但他脚踏的可不止两条船。
虽然我也好奇,陆俊突然被人废了十年道行是怎么回事,但又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纠缠。
“我要去一趟三岔口,那边最近有点闹腾,想找您打听打听情况。”
罗开山浅尝一口酒,吧嗒了一下嘴,点头:“这是正事。”
“不过,你这么去不行。”
我看着他,静待他下文。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也不管他,端起那冒着热气的紫砂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轻轻晃了两下,嗅了嗅酒香,仰头一饮而尽。
他拿出遥控器,按亮了侧面墙上的电视,不久,电视里放出一段视频。
“这是下边的小崽子用无人机拍的,你先看看。”
视频拍的是一片山谷中的旷野,天气不好,阴云密布,云层压得极低,还有刺耳的风声呼啸个不停,隐约可见,旷野中央方圆数里的区域被高大的围墙围了起来,里边是一个工地,可见塔吊、工棚,一切井然有序,干得热火朝天。
“我要去一趟三岔口,那边最近有点闹腾,想找您打听打听情况。”
随着视线缓慢拉近,画面上显现出了大门边的工程效果图,只能隐约看清那醒目的标题,雪原矿泉开发投资有限公司,东宁分公司水源地一期工程示意图。
我微微皱眉,正待看个仔细,视频里传来嘭的一声,随即画面中断,一片雪花。
罗开山说:“这伙人做事很严密,无人机只拍到这些就被爆了,见笑。”
我心里疑云顿起,从视频上看,无人机离那工业园区至少上千米,在这个距离上,除非动用狙击步,不然很难精准爆掉无人机。可除了国家,谁敢明目张胆的动枪。
随即电视画面一转,投了几张照片出来,因为离得远,拍摄角度不好,几乎都看不清人脸,只看到几辆三菱大吉普上下来一些人,为首的上了点年纪,被保镖保护的很好。
引起我注意的是,其中一张照片是用红外相机拍摄的,穿透了三菱大吉普的单向车窗,隐约看到车里还有一个人没下车,而这个人,似乎穿着狩衣!
这种衣服,现在只有固执的日本阴阳师才会穿。
“小鬼子?”不知不觉中,我的声音冷得带上了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