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月儿,我……”宋子瑜上前一步,霸道地拥住她,他呼吸急促,声音嘶哑,“我不能没有你,月儿,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们两个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
“殿下。”她微微叹了口气,明澈的杏眼里波光流动,“我不能,我才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我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凭什么要跟着你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才不会那么傻,轻易地放弃被父母兄长疼爱,衣食无忧的理想生活,跟着他私奔。
一旦私奔,她就再也没有了自我,这一生只能依附于他,若他不离不弃,她也要心怀感激,感恩他的垂怜。
可万一,他后悔了,或者厌倦了私奔后的生活,他还可以回京继续做他高贵的太子殿下,而自己只会被认为是一个勾引男人,为了男人私奔的贱女人。
“殿下,话至于此,各自安好吧,林如月已经死了,我如今是顾乘月。”她趁他一愣神的功夫,使劲挣脱出他的怀抱,她目光清明,语声铿锵,“是汝阳王府刚刚找回的嫡小姐,是五公子顾乘风的孪生妹妹。”
“月儿。”宋子瑜痛苦地回望着她,她眼神坚毅,表情平和。这一刻,他心里无比肯定,这才是真正的她。
宋子瑜萧索地站在那里,右手无意识地伸向她,瘦削的身子微微颤抖。
他衣衫单薄,黑色袍子在这呼啸的北风中猎猎飘扬,让他显得更加的孤傲和落寞。
顾乘月终是不忍,转过身脱下自己的白狐大氅,缓缓走到他身后,踮起脚,将大氅披在他瘦削的肩头:“殿下,请您保重身体,我们就此别过。”
说毕,她向他行了个礼,转身飞奔而去,宋子瑜想要去追,却被人死死拉住了衣袖。
他猛地一回头。
“殿下。”小青跪在地下,仰着头,眼里满是凄楚,“是小青僭越了,求求您答应夫人吧,她实在是太苦了,您就让她在王府安安心心地享享福吧。”
她说完连连磕头,将额头也磕破了,额间不断渗出血丝。
“起来吧,告诉孤,把你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孤!”宋子瑜拂开小青的手,背对着她声音肃然。
猎猎北风中,小青将所有知道的事情一一诉说,说着说着,她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殿下,夫人虽说总是笑着面对我们,从来不说自己有多辛苦,但是小青知道夫人有多苦。从我开始在王府服侍她起,她每天都担惊受怕,怕哪一天就没命了。”
小青泪眼婆娑地望着宋子瑜的背影:“殿下,您不知道,后来我们千辛万苦地出了王府,夫人还是天天担惊受怕,担心肚子里的娃娃,担心两个娃娃不容易生产,又担心娃娃们的养育,还要操心银钱够不够,后来又怕被您找到……”
小青哽咽着说不下去。
“殿下,您不知道,夫人从怀着娃娃开始就写话本,贵妃娘娘他们最喜欢的京城一枝花就是她呀。要不是那天她去春风书局找我,她也不会被那流氓带走……”
宋子瑜默默听着小青诉说,脸色越来越阴沉,一颗心越揪越紧,是自己愧对如月,愧对两个孩子。他站在那头迟迟没有开口,只是悲沧地长叹一声。
北风潇潇,梅香阵阵,宋子瑜拥着这一件带着她体温的白狐大氅,像行尸走兽般跌跌撞撞地出了王府大门。
“殿下。”门外等候的秋水见宋子瑜目光呆滞,步履蹒跚,连忙走近几步就要扶住他。
宋子瑜一把拂开他的手,语气漠然:“别碰孤的衣服,走开,不要跟着孤。”
他脱下身上的白狐大氅,紧紧地抱在怀里,自顾自走在冬日的街头,背影单薄而又苍凉。
“秋水!”顾乘风招手唤他。
“五公子,我们殿下这是怎么啦?”秋水茫然地看着他,“明明殿下今早还很开心啊,怎么这会……”
顾乘风犹豫着将手中的一个荷包递给他:“秋水,快去,跟着你家殿下。”
“这是……”
“先不要交给殿下,等他入了宫,再找个机会交给他吧!”顾乘风微微叹了口气。
“我们殿下……”
“会好的,都会好的。”顾乘风挥挥手,望着巷子尽头,“快去吧,照顾好他,他就要拐弯了!”
秋水拿过荷包,应了一声,驾上马车匆匆追赶着宋子瑜而去。
东宫内,高太傅看着目光呆滞的宋子瑜连连摇头:“殿下啊!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朝臣可都看着你呢。”
“老师,我知道,请容我将过去的事做个了结。”宋子瑜手里握着一个荷包,神色坚定,“不过,老师,我是不会再娶妻生子的,您不用再劝我了。”
“殿下!”高太傅面色沉重。
“若父皇和大臣们不赞同,子瑜甘愿自行退出东宫。”他目光冷凝,神色比殿外的风还要萧索。
“殿下,不可。”高太傅跪倒在地,哀声说道,“殿下,请三思啊,此话一出,老臣怕朝堂人心不稳啊!”
“老师,学生受不起。”宋子瑜淡淡说道,站起身来望着窗外。
“下雪了,阴了好几天,终于还是下了。”他连声咳嗽,虚弱得站不直身子。
“殿下!”高太傅脸带忧色,拉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起脉来。
“咳咳咳,咳咳咳……”宋子瑜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没事的,老师。”
“殿下,才不过几天的功夫,你这身子怎么又弱了这么多,哎!”高太傅轻轻叹息了一声,“从今日开始,你仍旧服用我开的药吧,切记不要动心动情。”
宋子瑜苦笑一声说道:“老师,您放心,这一生我都不会再动心动情了。”
高太傅点点头,终是拍了拍他的肩:“殿下,有些事必须自己承担,别人终究是无能为力的。贵为天下至尊,也不是无所不能,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劫。”
“谢老师教诲,子瑜铭记在心。”宋子瑜望着窗外飘洒的雪花说道,“这一年终究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