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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皖晚看着小平安,偶尔也会愣神,因为他一日一日的,生得越发像孟飞扬,他是见过孟飞扬真正的容貌的,那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天底下一等一惊艳的容貌,她是疼爱孩子的,只是看着他的模样,有时候也会觉得心中别扭,只是更多的却是担忧,怕万一有一日,孟飞扬看到了平安,怕是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的儿子,她不知道孟飞扬对平安会如何处理,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待到来年三月的时候,平安已经五个多月了,许是因为云水乡的水土好,他比寻常的孩子长得更结实一些,才这般大,已经会开始爬行了,按云周氏的说法,一般小娃娃都要等到八九个月才会爬,平安这么早就会爬,显然比一般孩子更聪明。
现如今陆皖晚做的做多的事,就是拿着玩具引着平安向自己爬,许多时候,平安爬到了她怀里,就不愿起来了,从他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十分粘她,陆皖晚自然是欢喜的,毕竟母子连心,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依恋她。
陆皖晚本以为这样悠闲的日子可以再过些时日,但计划总敢不上变化,她没想到云水乡这样的世外桃源,也会被战乱波及。
这一日早晨,流云从外面买菜回来,就让下人们把院子里的各个门都关紧了,然后急急到了陆皖晚的卧房里,神色颇为慌张地说道:“先生。我今日在集市里买菜,听说蜀川那边起了反叛军,那军队已是一路往前,快过了蜀川界,到鲁城来了。”
陆皖晚这时正拿着拨浪鼓逗平安玩,听了流云这话,便让云周氏进来抱了平安去隔壁房睡觉。
“这消息是听谁说的。准确吗?”陆皖晚皱了眉头问道。她们现在住在这小山村里,消息确实有些闭塞。
“集市上人人都这么说,粮米店的粮食都快被人抢光了。大家都说要打仗了,多备些粮食心里安心。这里离鲁城也不远,您说那些反叛军会不会打到咱们这来啊?”平民百姓向来最怕战乱,虽然流云以前也在驻军府伺候过。但驻军从来很少打仗,她的日子一直很安逸。此刻听到反叛军来了才这般慌张。
陆皖晚沉思了一会儿,才立即说道:“你即刻派个人去鲁城打听一下情况,看看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流云没什么主意,自然是全听陆皖晚的。立即就找了人去鲁城,等到傍晚的时候,派去鲁城的人回转来。就把消息带给了陆皖晚,反叛军确实已经在去鲁城的路上了。鲁城已是全城戒严了,只许出不许进,打听消息的那人也只是在城门外转了几圈,找了几个过路的人询问,才问出了消息。
流云这下子更慌了,六神无主地看着陆皖晚问道:“主子,咱们怎么办,说不准那些反叛军就会打来,咱们这一屋子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陆皖晚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她一个弱女子,又带着孩子,而且看起来钱财也不缺,在安定的时期还好说一些,一旦战乱将至,别说是那些反叛军,就是那些想趁着战乱捡便宜的人,对她也是极大的威胁。
“你安排人去收拾东西,咱们明日就走。”陆皖晚下定了决心,与流云吩咐道。
流云忙不迭地点头,立即下去办事了。
到了晚上,该收拾的行李基本都已经收拾好,陆皖晚又将那些下人的工钱结了,让他们都归家去,本还有些拥挤的小院,顿时便空荡了起来。
流云抱着平安站在大厅里,她的面前堆放着许多打包好的行李,正一脸无措地看着陆皖晚。
陆皖晚将流云收拾的行李又是挑拣了一番,大件的物品一律不带,只带着银票、衣服和平安平日里用的一些必需品,再三精简,便只剩下了两个大包裹。
流云看着被丢弃在一旁的东西,显然有些不舍。
“这些东西没必要,等我们到了地方,可以再添置,且带着这许多东西,容易引来旁人觊觎,而且我们到了东山就要走水路,行李多了也是累赘。”陆皖晚只是淡淡说道。
流云想想也是,便没有言语。这一晚上,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平安外,陆皖晚和流云都没有睡好,第二日天还未亮,两人便顶着两个大大的眼圈起来,陆皖晚在梳妆台前倒腾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画成了一个青年男子模样,然后换上一身男装,当真是雌雄莫辩。
流云看着陆皖晚的脸,啧啧赞同了一番,忽然就想到了当初的陆先生,不过陆皖晚现在的模样,同那陆先生还是有些区别的,最起码比陆先生年轻了许多。
“在外面的时候,你就叫我夫君,平安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正要往京城投亲。”陆皖晚这般嘱咐着流云。
忽然升级为人妻人母的流云显然有些不自在,但想想这已经是再妥帖不过的说法,自然也不会有异议,还好平安现在还不会说话,不然小孩子不懂这些,一开口可就露馅儿了。
主仆两人抱着还仍自昏昏欲睡的平安离了院子,到了后门外头,一辆看上去微有些破烂的驴车正停在那里。
流云以往都是坐惯了马车的,看着陆皖晚特意让她买来的驴车叹了口气,将平安搂在怀里,无奈说道:“这驴车简陋,恐怕要颠着小少爷。”
“男孩子皮实,哪里有这么精贵了,而且又有你抱着,颠不着的。”陆皖晚却是不甚在意地笑着说道,然后便跳上了驴车。
流云看陆皖晚这架势,似要自己驾车,微微有些惊讶。立即开口阻道:“先生,怎么能让您做这驾车的伙计,怎么也该奴婢来。”
陆皖晚已是拉起了缰绳,拿起了鞭子,低头对流云说道:“现在我是男子,自然是我来驾车,而且恶以前驾过马车。有经验。赶路也可快些,你就好好照顾平安就行。”
流云只好作罢,拿着东西上了驴车。待她一坐定,陆皖晚便一甩鞭子,轻喝一声,便上路了。
驴车没有马车那样的速度。但却也平稳许多,再加上流云垫了许多垫子在车里。一路上倒也不那么颠簸,等天光大亮时,她们已是使出了鲁城的范围。
到午时,陆皖晚才停下了赶路。与车厢里的流云说道:“咱们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再上路。”
流云已是从包袱里拿出了干粮和水,将馒头和肉干都泡在水里。待泡软了,才拿出去。
陆皖晚也不急着吃东西。而是将流云手中的平安抱过来,走进了车厢里头。等再出来的时候,小平安脸上已是一付餍足表情,嘴角还有些奶渍。
流云接过平安,将吃食递给陆皖晚,边哄着平安边说道:“小少爷可真是乖,这一路上也不闹腾,不是睡着就是自己在那儿玩。”
陆皖晚也笑,摸了摸平安的小脸蛋,说道:“这小子生来就不闹腾,胆子也大,当初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也是磨难多多,不是每次都挺过来了。”
“我看着小少爷就同别的孩子不一样,将来一定有出息。”流云亲了亲平安水豆腐一样的小脸,笑眯眯地说道。
小平安现在正是任人吃豆腐无法反抗的年纪,只拿大眼睛瞅了流云一眼,就阖上眼,那模样似是又要睡着了。
陆皖晚两人吃完了饭,也休息地差不多了,便上了驴车继续赶路,想着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东山,进了城住一晚,明日一早便能坐上去京城的船。
陆皖晚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城门关闭前进了东山城,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便就近找了一件客栈住下。
这一晚,虽然是住的陌生的客栈,但陆皖晚和流云几乎是贴上枕头就睡着了,毕竟白日里赶路太累,两人早已困得不行了。倒是平安,因着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倒是睡不着了,还是陆皖晚强撑着睡意哄了他一会儿,又是喂了一回奶才让他安生下来。
第二日两人还是天未亮就起来了,陆皖晚眼底的淤青越发明显了,看得流云一阵担心,但她们急着赶路,匆匆吃了早饭之后,便带着行李赶去码头。
也是她们运气好,刚到码头就碰见一条要去往京城的大货船,那船比一般客船要大好几倍,不仅仅能装货,住人的厢房也挺多,都是给船上的伙计住的。陆皖晚直接就找上了那艘船的船长,与他塞了些银两,便搞到了一个船舱,趁着船还未出发,赶紧就上了船。
陆皖晚和流云以前都没坐过船,头一两天,当真是吐了一个天昏地暗,整日里只能在船舱里面歪着,一点力气都使不出,过了三四日,才稍稍好了一些,反观还是婴儿的小平安,却是一点事没有,能吃吃,能睡睡,倒是比在云水乡的时候还白胖了些,弄得陆皖晚很是郁闷,觉得自己活了这两辈子,连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奶娃都不如,不过再想想这个小奶娃是她的儿子,她便觉得心里平衡了些,果然是她的儿子,就是比一般人墙。
大船摇摇晃晃,走了大半个月,才总算是快到京城,陆皖晚这几日时常会在甲班上转悠,远远眺望一番,总希冀能看到一些熟悉的风景。
她想着自己其实离开京城也不过三四年时间,却仿佛已经过了许久,也不知道昔日那些故友们都怎样了,秦师父,青青,珍儿……她们都过的好不好,当初她离开教坊的时候,也没同她们道个别,她们心中定是会埋怨自己的吧……
陆皖晚想着往日在教坊的那些时光,面上已满是怀念,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厌恶那个地方的,所以她千方百计地想要从良,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才发现,其实自重生以来,在教坊的那些时日才是最轻松,最自在的,即使有些不愉快,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与她后来遇到的那些攸关性命的事一笔,真心不算是什么,就连当初那个处处与她为难的诗诗,现在想来都没那么讨厌了。
商船在三日后靠港,陆皖晚重新回到这京城的地界上,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看着眼前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人景,竟是半晌无语。
流云以往在祁城,然而如今到了这京城的地面,却是骤然变得畏首畏尾了。她缩着脖子端着肩膀,一脸茫然的睁着大眼睛,仿佛连东张西望的胆量都没有了;除此之外,笑平安也被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似是怕他被人拐跑了一样。
陆皖晚看到她这模样,颇有些好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放轻松,别让旁人看了笑话。”
流云点点头,一眼不眨的盯着陆皖晚的背影,生怕走丢了。一出了码头,她登时有些眼晕——人太多了!
处处都是人,人人都说话,正好凑成个人声鼎沸,开锅似的没一处清静。流云自从下了火车,不知怎的,嗓子还变细了,挣命似的在后方问道:“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皖晚在前边走着,给了她一个侧影:“咱们先找个客栈把东西放下,然后再去见见我的老朋友,以前对我挺好的,也是极信得过的人,把小平安托付给她,我也放心。”
流云闻言微微一愣,顿时有些慌张地开口道:“先生,您要把平安送人吗,千万不要,奴婢能帮您养,定是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不让你费一点心。”
陆皖晚看着他这付焦急的模样,又是笑了一声,“紧张什么,那是我亲儿子,我哪里舍得送人,只是先把他放到我故友那里养一阵儿,毕竟若是带着他,我做事也放不开手脚,与他也不安全。”
流云听了陆皖晚的话,也觉得有道理,这才放下了心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