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陆皖晚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女主人?谁家的女主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吗?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然后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孟飞扬,竟是有些失态地尖声质问道:“孟飞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别激动。∈♀,..”孟飞扬的态度倒是一惯的冷静,兀自继续说道,“这府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总要有个合情合理的身份,而且你以后还要名真言顺地站在我身边呢,自然没有什么身份比我的‘妻子’更合适了。
陆皖晚竟是无言以对……但她觉得自己是被孟飞扬气的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了,她深吸了好一口气,才算是将情绪稳定下来,只是脸色依旧甚是阴沉,她瞪着孟飞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有问我过愿不愿意?”
“怎么?绾绾不愿意吗?我说的这个不过就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方便我们以后行事,难道你还当真了不成?”孟飞扬突然露出一抹诧异的表情,似是这时才想起来问陆皖晚的意见。
陆皖晚很想大声的说不愿意,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孟飞扬说的这个办法,确实是现下最稳妥的,而且他都说出了那样的话,若是自己不答应,反而显得她心中有鬼了。
陆皖晚很不喜欢现在这种被人压制的死死的份,本来之前,只有她压制别人的份,但自从孟飞扬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处于劣势。现在又要假扮他的妻子,真是想想都不甘心啊……
“怎么?难道绾绾还有更好的主意吗?不妨说出来听听。”孟飞扬看着陆皖晚,很是真诚地问道。
陆皖晚现在真有一种冲动,就是把孟飞扬那张假脸皮撕下来,然后好好的……揍他一顿,方解她心头只恨啊。
陆皖晚终究是忍了选来,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开口道:“你想的倒是挺好,可你莫要忘了,你该怎么解释我的身份呢,你堂堂一个祁城将领。总不可能娶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做正室吧。”
孟飞扬的手指轻轻敲打的桌面。待陆皖晚的话音落,他又是思忖了片刻,才缓缓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在这祁城正好认识一个故人。他家祖上有人成家。也算得上是诗书礼仪之家。而且我知晓她有一幼女,今年也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年纪,但从小身体不好。所以一直住在乡下疗养,你正好可以顶了她女儿的身份,嫁进郑府来。”
陆皖晚极度怀疑孟飞扬是早就计划好的,但人家的计划天衣无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轻哼一声,闷闷说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了,你只要早些让陆先生离开郑府,别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
“先生算无遗策,绾绾实在佩服。”陆皖晚最后说了这一句,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孟飞扬依旧坐在那里,身形巍然不动,看着桌子上陆皖晚喝过的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皖晚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把软绵绵的被子当做孟飞扬,重重地捶了好几下,心头的无名火才算是平复了不少,发泄完之后,她又是拿起桌上的茶壶,仰头就是一阵猛灌,但因为喝地太急,差点就呛到。陆皖晚捂着嘴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咽下口中颇有些苦涩的茶水,她颓然地在椅子上,面上满是挫败神色。
陆皖晚发现自己一碰上孟飞扬,似乎就会乱了方寸,明明在别人面前,她不是这样的,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孟飞扬是鲜少几个能让她心绪不宁的人,但却也是她最不值得该怎么面对的人,许是当初刚刚重生的时候,实在是太过无助彷徨,所以那个向她伸出援手,给她温暖的人,才会那般刻骨铭心,就算后来知道他对自己并不是自己曾想象的那样真心,但那份温暖却已是深藏在心底,扎根下牢,再也不那般轻易地拔除了。
“陆先生,您在里面吗?”
外头一阵敲门声将陆皖晚从沉思中唤醒,她猛地站起身来,便出声回道:“我在呢,这就来。”说话间,已是急急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流云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个红色的漆木食盒,冲着陆皖晚微微笑了笑,福了一礼,开口道:“先生,将军吩咐奴婢给您送些吃食过来,他说是先生爱吃的,让您赶紧趁热吃。”
陆皖晚不知孟飞扬又是搞得什么把戏,只是一肚子狐疑地将流云迎进屋,便说道:“麻烦流云姑娘了,你把东西放桌上就好。”
流云按着陆皖晚的话做了,将食盒放到桌上,这才又转身与陆皖晚说道:“陆先生,将军大人可是十分关心您呢,他知道您上午去了军营,军营的饭菜肯定是不和您胃口的,说您怕是什么都没吃,就特意嘱咐厨房替您准备了吃食,方才还催着奴婢给您送来。”
陆皖晚默默点了点头,看着桌子上的食盒,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让将军大人费心了,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
“那先生您快吃吧,我先回去了。”流云说完,便又与陆皖晚福了一礼,便退了下去。而陆皖晚则是缓步走到桌前,又是端详了那食盒一会儿,这才缓缓将盖子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碗面,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上面浇了一层红红的辣油,看着就十分有食欲,陆皖晚就这样静静看着,眼眶竟是微微有些发热,脑海中那些被深埋的那些记忆似是又翻涌了出来。
“师父,我最喜欢吃牛肉面了,上面最好再浇上一层辣油,吃起来满嘴喷香流油。最过瘾了!”小小的陆皖晚摇晃着脑袋,稚嫩的面孔上满是对美味食物的向往,两个小小的总角在脑袋上晃来晃去,既是单纯,又是可爱。
一身白衣的清俊男子正背对着她,似是在摆弄什么草药,细长的手指从那一片片不知名字的草药上划过,听到陆皖晚的言语,便缓缓回过头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伸手将一块药材丢到了小女孩儿的头上。“有空想着吃,还不如多认些药材,我昨日布置的那些功课,你可都完成了?”
小女孩儿委屈地摸了摸被药材砸到的脑袋。噘着嘴说道:“师父你真没劲。整天就只知道药材。药材的,偶而也要有些别的娱乐嘛,不然活着多无趣啊。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做碗牛肉面让您尝尝,您吃过之后就知道它的美味了……”
“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做功课,不然就罚你晚上没饭吃。”男子也不看小女孩儿,继续忙碌着手中的活,兀自说道。
“大不了我回教坊吃就是了。”小女儿狡黠地笑笑,一脸无所谓的低语道。
男子明明听到了小女孩的自言自语,却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脸上带着淡淡的宠溺。
陆皖晚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为何还这样鲜活的,仿佛就在昨日,是她将那些回忆记得太深,还是不舍忘去,陆皖晚不想去深究,她坐在椅子上,将那碗面从食盒中端出,氤氲的热气熏得她的眼睛越发红了,她拿着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慢慢的吃着,她吃的很仔细,似是想将面里面的每一种味道都品尝清楚,但吃着吃着,她感觉到好像有液体从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止不住一般,她心想,定着这面太辣了,辣的她……都控制不住流泪了。
陆仁的离开是无声无息的,就像当初孟神医离开的时候一样,因为他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所以还是那洒扫的丫鬟见他几日都没有出房门了,才起了疑心,将这事儿禀告给了流云。
流云进到他房间的时候,发现屋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卧房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食盒和一个空了的瓷碗,而那瓷碗边上则静静地躺着一封书信。
流云认得那个食盒,是几日前她给陆先生送来的食盒,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此刻看着这个还飘着油花的空碗,她猜测应该是面食一类的食物,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陆先生是不是吃完了这碗面之后就离开了呢,只是为何他要不告而别呢?
流云想不通其中缘由,便只能轻叹了口气,将书信拿起,转身离开了房间。
流云将那封书信呈给孟飞扬的时候,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并没有马上拆信,而只是把信夹在手指中,眼神游离在信封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流云觉得这样的郑厚中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其实郑厚中自从醒来之后,有许多地方都同以前不一样了,但流云只以为他是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性情才有所改变。
“将军,要不要派人去把陆先生找回来?”流云见孟飞扬一直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
“我让你送去给陆先生的吃食,她吃了吗?”孟飞扬突然开口,却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流云有些不懂孟飞扬为何忽然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回道:“奴婢方才看了食盒和碗都空了,陆先生应该是吃完东西才离开的。”
孟飞扬缓缓点头,然后霍得站起身来,神情淡淡地说道:“备马,本将军亲自去把人找回来。”
祁城的夜晚是安静的,也是热闹的,安静的是西大街,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地方,而热闹的是东大街,这里夜夜笙歌,花楼妓坊,客栈酒家,赌坊舞乐,应有尽有。
而那东大街的尽头,却仿佛是一片净土,那里晓风残月般地露出几点灯光,时隐时现的古楼,散发着一股典雅的气概。古楼之中传来阵阵绕梁的琴声,琴声渐快,楼,仿佛隐没在茫茫夜色之中,只能依稀见得几丝微弱的灯光,在那里起舞,低唱。
女子坐在古楼上弹琴,她的容貌隐匿在重重夜色之中,但那白的发亮的肌肤却仿佛能在这黑夜中发出光来,女子在琴上抚动的手格外漂亮,十指尖尖,宛若青葱,每一个指甲都修得完美,上面涂着淡淡的粉色丹蔻,妩媚飘逸如花瓣一般,却又更加透明清澈。
一曲终了,女子的手轻轻按压在琴上,让那余音渐渐消散,然后她站起身来,倚靠在一旁的凭栏上,举目远眺。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女子忽然开口,眼神却望着远方,不知在同谁低语。
“你该知晓的,我不放心放你一人。”男子的声音低低的,醇如美酒一般,让人迷醉。
“那你就是承认你在派人监视我了。”女子的语气有些不善,身上宽大的玄色衣袍迎风鼓动,显得她身形越发羸弱。
“那你应该知道你是走不了的。”男子低低叹了声,说道。
“我有说过我要走了吗?”女子的语气中多了些烦躁,而后亦是低低一叹,道:“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
男子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问道:“你这地方不错,买下来了吗?”
“我哪有那闲钱,只是当初我救过这里的老板一命,这最上面的一层他承诺只留给我。”女子淡淡回道。
“呵,这老板也够小气的,一条命就换一层楼,你当初真不应该救他。”男子调侃地说道。
“我救人从不看报仇,全看自己高兴,毕竟比起我救的人,还是我杀的人更多。”女子颇有些自嘲地说道。
男子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既是喜欢,那就在这里住一阵吧,半月之后,我再来接你回府。”
女子没有回答,依旧是看着远方,等她确定身后的人已经离开,她才缓缓转过身来,若是此刻有人看到,定会感叹,觉得这人生来便是为了“眉目如画”四字而造就,所谓步步生莲,越香掩掩,紫衫猗狔,袅袅从风,美人不外如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