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炜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终于在秦王妃疑惑的眼神中,一字一句地说道:“母妃,我不会娶孙家小姐的。”
秦王妃闻言,当即柳眉一竖,轻斥道:“你说什么傻话呢,那孙家小姐我也是见过的,生的娇俏可人,知书达理,还是配得上你的,到时候你见一面就知道了,难道娘还会害你不成。”
李炜却是苦笑一声说道:“难道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都不能做主吗?”
秦王妃似是察觉到李炜有些不太对劲,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你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操办你父王的丧事累着了,怎么净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啊,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是娘帮你拿的主意,这婚事自然也是一样。”
“可是娘,这一次,我想自己拿一回主意了。”李炜拿下秦王妃放在他额头上的手,眼神坚定地盯着她说道。
秦王妃顿时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李炜会说出这样的话,半晌之后,才轻笑道:“炜儿,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你跟娘说……”
“娘,我没有不舒服,我现在很好,很清醒,我再同您说一遍,我不会娶孙家小姐的,我知道您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但我们秦王府还没有沦落到这个地步,要用联姻这种手段去保周全。”李炜神色十分平静地说道。
秦王府似是也发现李炜是在同她说认真的,脸上顿时浮上一抹怒色,厉声说道:“你懂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拿你的婚事去换秦王府的平安吗,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是,就算不用结亲这个手段拉拢孙家,孙家也不一定会背叛我们。但秦王府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你父王一死。有多少人在暗中蠢蠢欲动你知道吗,就算我们手下还有兵马,但我们孤儿寡母,根本就压不住他们的,或许现在表面上看着还十分太平,但你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露出爪子来,把你撕碎,所以你必须找更多的盟友。才能保住自己,孙家人世世代代都住在祁城,他们在这里根基深厚,只要你娶了孙家小姐,让他们与我们王府利益共享,他们才会彻底对我们放心,也才会更彻底地为我们卖命!”
李炜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他瞬间感到一阵疲惫,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争权夺利,就算他们秦王府不再是祁城的掌控者。那又能怎样呢,难道那些人还会将他们赶尽杀绝,他并没有什么雄心大志。只做一个闲散王爷难道就不行吗。
“母妃,我们何必要这样去争呢,我们是皇亲国戚,我们手上也有兵,那些驻军首领他们敢拿我们怎样呢?”李炜很有些疲惫地摇头问道。
秦王妃听着他的话,似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冷笑了许久之后,才看着李炜,很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傻孩子。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傻孩子呢,你以为我们不争不抢就能明哲保身了吗。你实在是把那些兵蛮子想得太好了,有许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当年我和你父王刚到这里的时候,你还很小,蜀川这地方,穷山恶水的,自然就多刁民,当初皇上看咱们不顺眼,才会把咱们弄来这地方,这里山高皇帝远,衙门从来是不管事的,也管不了事儿,在这里说话算数的是那些个驻军将领,当初你父王到这里的时候,只随身带了一万亲兵,这么些兵,放在这里,连个屁都不是,那些兵蛮子眼里从来没有官,在他们眼里,一个王爷和一个县官是一样的,管你什么皇亲国戚,看不顺眼了,一样亮刀子,你父王进祁城的时候,他们为了给你父王下马威,直接斩杀了他的三个马前卒,还好你父王是个能屈能伸的,也没跟那些兵蛮子硬碰,先服了软,才算是顺利进了城,后来我们便过了一段忍辱负重的日子,你父王做出一付纨绔王爷的模样,每日只是寻欢作乐,什么事也不管,还隔三差五地给那些驻军将领们送美人,送金银,总算是麻痹了那些人,然后又暗中拉拢了几个势力比较弱的将领,后来成功策反了他们,一起合作杀掉了当时祁城最大的驻军将领,接受了那将领留下来的兵马,后来才慢慢在祁城有了话语权,到现在祁城上下的驻军都要听命与我秦王府,这其中经历了多少凶险,你是不会明白的,若是当初你父王不争不抢,或许早早就没命在了,到时候官府的人往上报个暴毙,朝廷又能说什么呢,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又地势险峻,朝廷想派兵过来,也是难上加难啊……”
李炜心中终究存了份侥幸,紧皱着眉说道:“我们都不争不抢了,难道那些人还要赶尽杀绝吗!”
秦王妃极其失望地看着李炜,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番话算是白说了,她很铁不成钢地继续说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若是不争不抢,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可是……”
见李炜还想要说什么,秦王妃却是已经没有这耐心再同他解释了,她猛地一挥手,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行了,你别再说了,你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你想去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
李炜的倔劲也上来了,他一梗脖子,执拗地道:“那要是我就是不愿娶她呢,您难道还打算架着我拜堂成亲吗?”
“你!”秦王妃显然是被他气到了,脸色铁青地捂着胸口,怒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就是还惦记着绾绾那个小贱人吗,当初你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没想到你到现在还鬼迷了心窍,她可是害死了你父亲,难道你就不怕你父王在九泉之下闭不了眼吗!?”
李炜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痛苦,而后才咬着牙说道:“母妃,你误会了,我确实是喜欢绾绾,但我并不是为了她才不愿意娶孙家三小姐,再者父王的死因究竟是怎样也并没有查清楚,您怎么就能肯定是她害死了父王,而且您不是也想利用她对付那郑厚中吗,您当时是想借刀杀人的吧,可惜后来还是让她逃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秦王妃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与李炜质问道。
李炜惨然一笑,摇了摇头道:“是谁告诉我的又有何关系呢,只是我从未想过母妃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小贱人她该死,炜儿,你不要被她迷惑了,她害死了你父王,难道不该拿命偿吗,而且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你,为了秦王府,难道你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你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秦王妃捂着胸口,神色十分痛苦地说道。
“母妃,我从来不曾怪过你,也从不怀疑你对我,对秦王府的心,但我只希望,你莫要再为了我做这些事情了,你可曾问过我,我是否想要这些?”李炜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哽咽地说道。
“难道娘会害你吗,娘给你的都是最好的啊……”秦王妃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亦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炜没有再说什么,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缓缓摇了摇头,“您认为的最好,却不是我想要的……”说完,便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屋子,秦王妃在他身后唤了一声,他却终究没有回头。
陆皖晚并不知道李炜和秦王妃爆发的这次争吵,此时她已经坐在了回郑府的马车上,心中思量着,若是秦王府和孙家真的结了亲,两家的联盟就更加坚固了,想要在中间搞些小手段就难了,她其实本来的打算是整合除秦王府之外的所有兵力,这样也有了和秦王府叫板的筹码,她自己也有了自保的能力,但这个设想虽然很美好,但真正实施起来,困难却很大,那些小的驻军还好说,许他们一些利益还是很好拉拢的,但如孙家这样的,原先就同秦王府的关系不错,想要拉拢就必须多费一些筹码和功夫,所以她必须在两家结亲之前先用足够大的利益说动孙家,看来,她明日得先全孙家一趟了。
李炜从秦王妃房间出来之后,也没有再回前厅了,他去厨房拿了一坛子酒,直接酒在院子里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倒头喝起闷酒来。
简钰本是路过,无意中看到在角落里喝酒的李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下,出声问道:“世子殿下不在前面招呼客人,怎么躲在这里喝酒呢?”
李炜听到声响,转过了头来,他此刻已是有三分醉意,眼神迷蒙地看着简钰,忽然咧嘴笑了笑,抬了抬手中的酒坛子与他说道:“原来是简公子啊,要不要过来一起喝一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