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爷爷的话越说越离谱,手里的那张纸也越抖越厉害,荣易终于忍不住地站起身,使劲儿说了句“我没有”。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信,我对什么机械什么重工的没兴趣,根本赚不了几个钱的东西有什么好有兴趣的?爷爷你能不能不要因为厂子带给过你荣誉就把那几间破房子当成人人挤破头想进的地方了?那感觉真的很晦气!”用尽力气说出去的话有着超乎想象的杀伤力,说完这些话的荣易站在那儿,就眼见着爷爷的脸由开始的红里透粉刷地一下成了白色。
老爷子估计没想到孙子会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只是举着那只颤抖的手狠狠瞪着他,那样子像是在说——你怎么敢?
“我就是敢。从小到大你不是教我做人要诚实,更要实事求是,现在的大兴厂别说什么骨子,什么骄傲了,说白了,里面的人都是一群大傻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的主儿,还在那儿说什么挑战,什么根骨?不要笑死谁!”
“你给我滚出去!”这次荣国强总算找回了声音,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举起拐杖就要往孙子身上招呼,不是荣易反应快,这一下非落到他身上不可。
退到离荣国强两米远的地方,同样上了脾气的荣易索性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整天窝在房间里在干什么吗?告诉你爷爷,我在做翻译,钱不多,但至少有前景可言,不像什么见了鬼的大兴厂,早该倒闭的东西就别总拿话敲打我了,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觉得那家厂子有什么值得我学的地方,更加不会想要进去,所以你想骂就骂,爱咋咋!”
扔下这么一句话,荣易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爸妈都不在家,他如果继续留下免不了要继续听老爷子发飙,最近接到的翻译稿子比之前多,任务也重了不少,他真没那个闲工夫听爷爷训话再陪他吵架,刚好小区对面的咖啡厅这几天也装修的差不多了,拿上资料,荣易直接直奔咖啡厅。
看到这里,你可能要说了,这个荣易是不是有点不孝顺啊,把爷爷惹生气了自己先跑了,也不管老人家有没有气出个好歹。
荣易还真不是那种不管不顾不孝顺的人,出了门的他并没急着走,而是趴在门上听了好久。
他自己的爷爷他了解,事主在的时候爷爷的火力就绝不会灭火,他的爷爷到了战场上也属于不打光最后一发子弹不会罢休的性格,所以吵了架留在家里绝不是办法,只能离开,以前他爸和爷爷吵架时就是这样,老爸躲出去了爷爷就自动收兵了。
这回果然也和前几回一样,门关上的瞬间,门里的骂声也渐渐收了音。
荣易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爷爷没在发脾气,这才捏着材料下了楼,至于去找老爸探口风的打算也因为爷爷的这一闹就此打消了。
他也想明白了,大兴厂就算再不行,懂技术的人多少还是能找出来两个的,韩晓骗得了这帮人一时却骗不了一世,有些教训必须要让那些人吃一吃才能让他们看懂世道的险恶,长点记性,不然就像他爷爷似的,凭着一张图纸就判定他对那个破厂子有想法,这不是笑话么?
打定主意的荣易迈下楼的步子也跟着变得坚定,有件事他没和爷爷说,那就是他上一篇翻译的文章最后得到了那家公司极大的肯定,不光又交给了他后续几篇翻译稿,还介绍了一个规模更大的公司给他认识,说好下午联系那边对接的事,这会儿时间还早,他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咖啡厅看看稿子,翻译翻译。
走在路上的荣易想象着眼前那片即将变好的生活,因为吵架而带来的坏情绪很快就变得烟消云散,可他不知道的是,和爷爷的那场争论的余威并没就此打住。
半个小时后,坐在咖啡厅里读了两页稿子的荣易突然看见一辆救护车从眼前那条街道上呼啸而过,直奔自己家的小区大门扎了进去,就在他琢磨着又是哪家有病人的时候,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号码,知道是他爸打来的,想都没想就喂了一声接起了电话。
才叫了一声爸,荣易就被喘着粗气的荣北迁吓了一跳,赶忙问道:“爸,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荣易,你在哪儿呢,你爷爷上厕所的时候把腿摔了,我和你妈正往家赶呢,你要是离得近就赶紧回家,邻居叫的120才到……”
老爸的话没说完,荣易心里就先念叨了一声“我靠”,那辆救护车原来是去他们家的啊!
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的荣易心一慌,赶忙捡起桌上的东西头也不回的朝家的方向跑去,虽然他不知道爷爷具体是怎么摔的,但潜意识里,荣易总觉得爷爷这一跤跟刚才他们吵过的那一架脱不了关系……
老人怕摔跤,亲戚里就有因为摔了跤不久于世的例子在,所以荣易是真的怕啊。
但他脚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所以一瘸一拐地跑回家的时候,抬着担架的人已经从自家楼上往下来了,他往担架上看了一眼,心当时就咯噔了一下,不是说的是摔到了腿吗?怎么白被单都盖上脸了?
“爷爷?”他颤抖着声音凑到跟前,才想拦着医工把情况问清楚,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那片好好盖住老荣脑袋的被单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掀开,露出底下那张气愤的脸。
荣国强:“叫我干嘛?叫也就算了,还用那种哭丧的调调,我又没死!”
没说你死啊,荣易抹抹湿润的眼角,还不是因为那个被单盖的太吓人,害他误会了。
“太阳刺眼,还不许我拉个被单遮遮眼?”荣国强没好气的回答着,显然是还记着刚才吵架的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