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里了吧，大概位置。”
林果和小伙伴们走了两天，停了下来。
前头阿扁和阿花已经不见踪影，它们轻身上阵脚程极快。
“伙计，你们不用等我也行，慢慢走。”
林果先吃饱了饭，背着一藤箱的食物，老椰壳做的储水器，腰带上武器齐全，手抓着矮树的根，往上攀爬。
这样的岩壁她也是第一次爬，但问题不大，到处都是可供落脚的树根，只不过不适合长时间停留，得抓紧时间往上爬。
这两天都没有下雨，但是空气里的水汽很多，沉闷压抑，天空总是乌压压的。
林果将近两小时之后，才登了顶，其间只休息过一次。
崖顶通常来说，都是大风呼啸，可当林果的手掌攀上岩石边缘之时，便察觉到了异样。
她手背上都是汗，可她一点点风都感觉不到。
心里咯噔一声，双臂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拉上岩顶。
眼里看见的并不是天，而是分层的更明显的海水，白色的海浪几乎占据前海所有区域。
林果抖着唇爬起身，“这好像，不只是台风。”
“时间不多了！”
林果拔腿就跑。
她判断的没错，这里确实已经是很靠近提斯族的领地。
不过她的方向是从提斯海岸来的。
她奔跑在高高的崖顶，看见很多人类都在跑，提斯海岸居然有另外的道路可以出去，就在它们领地中央。
林果探头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怀疑他们走的是地道。
背着许多行李，赶着造型怪异的马，灾难来临，他们像蚂蚁搬家一样，留下一地狼藉匆匆离去，消失在岩壁之下。
可是林果并没有看见捕石区的人，这些逃走的人穿得更好，体态更好，行李也更多。
她朝着那座倒塌的神像赶去，在这种时候，连神像都被迁怒。
无风无雨，血腥味被禁锢在捕石区里，传不出去，但哭声可以。
数量众多的哭声让林果还未靠近便惶恐，等切实到达了捕石区。
眼前的一切让她目眦欲裂。
梅斯等一众捕石区居民，被拿着长矛和鱼叉的十几个男人，绑缚了双手双脚，强制性按压在海水线边。
有人在求饶，有人在呼唤水里的亲人，有人想要反抗。
可是光用牙齿如何能抵挡尖锐的武器。
那近前的海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
震天的哭声让林果怒火中烧，她都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屠杀就是反人类。
哭声为林果提供了遮挡，她手持工兵铲，速度奇快，从崖顶到海水线前，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在梅斯即将迎来死亡之时，她的工兵铲先一步抵达了屠夫的脖间。
“噗呲——！！”
热血溅射到梅斯绝望的脸庞上，她睁开眼，看见眼底充斥着怒火的林果。
“林！！”
林果还没有空回话，她用身前的尸体抵挡袭来的鱼叉，早已死去的尸体为她挡下了两支鱼叉，也控制住了鱼叉。
林果在被围攻之前退出，找到了下一个挡箭牌。
“你是谁！！！！”
暴怒状态的林果可不会说一句话，血肉在她的工兵铲下比海带还要脆弱。
招招都是脖颈，血液比海水里的还要浓烈，也带来了更大的恐慌。
林果一个人没办法对付那么多人，踢了几件武器到跪在地上的捕石区人身前，然后仗着自己跑得快，先一步引走人，给那些人留出时间。
林果的工兵铲较短，没有长矛和鱼叉长，所以她必须要快，要有挡箭牌。
她身前的尸体几乎变成了刺猬，而且卡住了好几把鱼叉，让无法拿回武器的人又惊又怒。
林果趁机暴起，连砍两人。
最后一人却拼死也要控制她手里的工兵铲，林果没有一丝迟疑，直接松开手里的武器，从腰后拔出三棱刺刀！
这刀，就不是死得那么痛快了。
她手上的蜥蜴皮，给她底气让她可以将手压进鱼叉里，一手顶着鱼叉一手送出三棱刺刀。
尖锐的三角刀刃，即使只是没入一个顶端，也足够带出不停喷血的窟窿。
林果的武器给在场的人带来巨大压迫。
其中一人大喊，“一起扎她！围起来刺死！”
剩下的人将手里的武器举起，将林果围在中心。
只要同时用力，林果就会被扎穿血肉。
站在圆圈中心的林果丝毫没有惧怕之色。
她抬起双手，两把三棱刺刀，刀身交错用力一滑。
足够刺激脑神经的嗡鸣响起。
无风的环境加大了空气的传播，怪鸟的喉骨在这小小的包围圈里，发出了十足的威力。
“嗡———！”
未来得及送出手里的鱼叉，脑袋便是一晕。
有一个算一个，在场的除了林果有抵抗力，全都觉得眼前一黑。
林果不费吹灰之力，闪身离开包围圈，顺手两刀带走两人。
不过短短三秒，她已在众人之外。
醒过神来的剩余十人，对林果的武器表现出了极大的恐惧。
他们压根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
“林！我们来了！”
互相帮助隔断绳索之后，梅斯带着剩下的人拿着捡来的武器，支援林果。
这下那十人便失去了战意，转头要跑。
梅斯要追，但是林果喊了一声，“我们也要走！不要管他们了！”
“你们看！”
顺着林果的手指，众人才发现，白色的海水消失了。
不。
是海水消失了，暴退了一大截！！
各种海洋生物被迫露出水面。
“快走！现在立刻走！不要浪费时间！”
林果收回自己的工兵铲，拿着三棱刺刀当先踏上台阶，“记得地上武器！”
梅斯和还活着的人，只有十六人。
这场人祭，死了四十一人。
梅斯和她身后的人，在离去之前甚至没有时间收尸，只能流着泪请求谅解。
拿着武器的捕石区人，很快就追上了林果。
但林果站在最后一层台阶前。
先前逃跑的人将鱼叉伸下，挡住了林果的去路，不让她登顶，嘴里还将林果斥为水妖，异类。
林果脸色不见丝毫波澜，她听见身后的声音，抬起双手，两把三棱刺刀交错，立马就让那些人想起了之前的遭遇。
脸色纷纷变得惊恐。
林果就趁他们心神失守之际，大喝一声，“拉下来！！”
说罢松开手里的武器，赤手空拳抓住鱼叉用力一扯！
一人被突发状况打得措手不及，被手里的武器带动，摔下台阶。
梅斯他们倒是冲了，但是毕竟慢了林果一步，站的也没有林果高，没能拉下人。
但是林果将一人拉下的举动也足够让人惊慌半秒。
就这半秒，她重新拿回了三棱刺刀，为的，就是一个意想不到。
拿到刺刀的一瞬间，她就狠狠地用力一刮。
还没从同伴被扯下的情况中回神，嗡鸣声又起。
又三秒。
林果已经登顶。
强忍着晕眩转身，却忘了控制自己手里的鱼叉，横着卡在同伴身上，又浪费两秒，林果已经抬脚就踹。
几乎在场的提斯海岸人，所有目光都被林果引走，连下方摇晃着身子走上来的梅斯都没注意。
仅仅十人，林果踹飞了四个，剩下的，梅斯已经带着身后的同伴给了最后一击。
穿胸而过的鱼叉，还有解脱的哭声。
“快走啊！没时间哭了！！”
林果转头又跑了。
梅斯喉咙间的哭声哽住，眼泪朦胧地，本能跟随着已经跑出十几米的林果。
一个人跑，接下来的同样会跟上。
就这样，林果带着身后的一串尾巴，直直跑到距离自己登顶时，有大约百米的位置。
因为不是每一段岩壁，都适合攀爬。
林果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了，天色一如既往都是灰色的。
她转头看向梅斯，“你们能爬这个吗？”
“除了这里，我不认识路了。”
林果似乎也只是象征性说两句，因为她在开口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爬下去了。
话没说话，人都已经降到了三米外。
梅斯有点无语，但还是回答她，“我们的身体柔软得很，海底岩壁我们都能爬。”
十几个人类，像壁虎一样，在岩壁的树根之间攀行。
林果在下降到五十米的时候，开始呼唤吉祥，从下往上，视野是清晰易辨的。
但是上往下，就很难分辨，因为从上到下的树冠都很密集。
她要用吉祥的声音来确认位置。
“吉祥！！！！！”
“你在哪儿！！！！”
林果的呼唤声传荡出去，梅斯在她头顶问，“你喊谁啊！？”
接替梅斯的询问声响起的，是吉祥拉得很长的，“咩！！！！”
梅斯讶异，“哟，你的羊还会回你话？”
林果便确认方位，边回，“你上次不是见过它了吗，我的伙伴很聪明。”
吉祥的声音是在她身后传来，看来是一直在原地等她。
“来了伙计！给我指个路！”
吉祥仰着头，脚下却丝毫不会偏差，小小的岩道难不住它。
它持续性的发出声音，娇娇将阿标送上树枝。
灰色的小松鼠在绿叶间十分显眼，它发出急促的嘎嘎声，秃毛尾巴将叶片砸得啪啪响。
林果露出笑脸，“看到你啦！”
顺着阿标的位置，林果平安抵达岩道，她坐在吉祥的背上，用工兵铲拨开头顶的树枝，给还未抵达的人提供视野。
梅斯在林果身后落地，眼底还是湿润的，转过身就抱紧了林果。
拥抱很短暂，她退开之后拍了拍林果的肩膀，“林，我不会说，只会做，我以后就是为了你活的！”
林果故意板起脸，“还有人没下来呢！我能找到吃的！哪用得着你！”
梅斯被凶了一下，有点蒙圈，傻愣愣地站移开位置，但是这里实在过于狭窄，只能像麻将机洗牌一样，一位一位的往前挪，才够位置。
林果就站在梅斯的身前，背对着她。
“梅斯，活下来了就好好活。”
“不要说为了别人活。”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林果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些让梅斯懵懂的情绪。
“你当时拉了我一把，现在我拉你一把，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正常的，没有了那些人，你们自由了。”
梅斯不知道自由二字的具体含义，不过她想活下去，她不想死，想过好日子。
那么努力的捕石，也只是为了换到更好的地方去，可是林果给的蜂蜜却没能起效。
捕石区的人，在提斯海岸人眼里，甚至比外族人，还要低贱。
“为什么我们会被这样对待呢？”
林果语气淡然，“因为他们被欲望和懒惰掌控的时间太久，误以为自己超脱在众人之上，将在他们之下的人都视作蝼蚁。”
梅斯眼底开始转圈圈，“什么？意思？”
林果顿了顿，换了一个方式说，“因为他们和鬣狗一样，喜欢抢夺。”
梅斯这回就认同了，“对！他们喜欢抢我们的海石头，不让我们过去提斯海岸！”
林果大吼一声，“快走快走！”
她即使是在说话，脚下也没有停过，几乎是在飞奔，前头的娇娇跑得飞快。
林果看见吉祥的耳朵不停地在抖动。
她即使是身处厚厚的岩壁之后，心里还是不安。
“快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林果跑得那么快。
娇娇的叫声在前面响起，林果抬起视线，看见了阿花漂亮的尾羽。
在林果颠簸的视线中，她看见阿花站在树枝上，它的下方是破开的岩壁，是天然的洞穴！
阿花眼珠子一直看着林果。
她就是有这个感觉，阿花正在注视着她。
直到娇娇到达山洞前，阿花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扇动翅膀飞进了黑漆漆的洞内。
林果会意，阿花是在等她，明明被人类迫害，却还是会偿还人类的恩情，哪怕林果只是丢了个面包果，压根就算不上什么恩情。
以阿扁的脚力，还有它的翅膀，熊根本追不上它们。
“娇！进去进去！！”
她匆忙转头，“梅斯！我们进去躲一躲！”
娇娇，吉祥，林果和阿标。
陆续钻进黑漆漆的洞内，这里头太黑，都看不清深浅，阿花和阿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梅斯身后的人刚刚站进，山体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最后一人差点被甩出去。
“轰————！”
巨大而恐怖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在山体之内震荡不休，林果的耳朵当下便流出血丝。
她咬着牙在晃动中，伸长双臂一把揽过娇娇和吉祥的头，阿标被她压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