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这不是你的地方。”仓头迈着步子过来。门关上以后,才更感觉里面拥挤,空气污浊。当然了,还有臭气——当然这一点实在没办法,一方面囚徒要说身体非常干净,卫生条件非常好,那根本不可能的。另外一方就是因为这边厕所就在一起的。并没有如普通家庭那样,将厕所独立放在一个小房间里,并且用一道门隔开。
陆五的注意力从厕所转移到面前的仓头来。
仓头是一个高个子,身高也许有一米九,站在那里比正常人整整高了大半个头,铁塔似的。他恶狠狠的看着陆五。
“放那边,赶紧过去。”他的手一指,朝的正是厕所边上的位置。
虽然说一个不隔间的厕所在,整个房间里都会臭。但是臭气也有浓淡之分。毫无疑问,厕所边上那边一定是最臭的。现在倒还好,要有人大小便,那就更夸张了。
陆五看他一眼,没接茬。
仓头没有什么动作,边上却有三五个人站了起来,从两边绕过来。至于其他人的,纷纷退开,所有人都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神情。
要特别说明的是,这几个过来的人当中,有一两个是本来坐地上的,而其他人几乎都是躺大通铺上的。
“小子,眼神儿不错,玩酷是吧?”仓头却很意外的笑了一下。“《W市看守所在押人员行为规范》背会了没有?”
陆五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什么?他别说背了,听都没听过。他用手指了指头顶上高处的摄像头。在高处,有着不止一个摄像头,完全无死角的将整个房间内部笼罩在里面。
“哈哈……哈……”号长捧腹大笑起来。“原来……原来你说这个?”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刚才那种凝重的气氛荡然无存。“哈哈……是的,摄像头。但是摄像头监控也是需要人看着的。现在这个时候,监控室是没人的。除非这里面出事情了,人家才需要调录像来回看。这地方就这么一个规矩。”他嘴角冷笑着,同时凝聚起一波恶意来。“也就是说,如果是小事情的,根本就没人知道。”
“要出什么程度,才不是小事情?”陆五问道。
“至少也要是重伤的程度。”号长回答。这句话似乎是一个信号,因为下一瞬间,他已经一拳打过来了。
在送陆五进入一号仓之后,两位管教另有任务。他们去外面接了一个新的客人。不过这一次来的可不是什么嫌疑犯,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客人。那是一个穿着工人服装,随身携带各种工具的专业维修人员。几个人架起来了梯子,对高处已经失效的摄像头进行了全面的检查,甚至把摄像头整个拆了下来。
“摄像头非常正常,我测了一下电信号,是后面的线断了,也许是老鼠干的吧。”最后,专业维修人员得出了结论。
换个摄像头容易,但是想要查找更换线路就很麻烦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要把整个线路重新挖开,找到破损部位并予以更换。问题是这里的摄像头是老式安装方法,也就是把缆线埋在地下,埋在墙里,而不是露在外面。这个方法可以避免人为破坏,但是出问题的时候,这个花费的工夫就不是一下子两下子的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甚至可能要把一些墙挖开。
几个管教彼此讨论了一番,决定暂时放弃。毕竟只是一个房间的摄像头罢了,对于整个看守所来说,是一个小问题,并不影响其他的。但是如果事情有进一步发展,比方说黑屏的摄像头越来越多,那么恐怕就要进行一次拆墙检修了。
“是老鼠吗?最近这边老鼠的问题很严重……”
“不好说,也许是沉降的问题……我们市这几年地下水抽取太多了……不过也可能是当初的线路安装的时候没选好,也许是接头部分松开了……”
因为这个事情的缘故,他们倒是去了监控室去一下。其实也不为什么,只是随便看看。今天的那个叫陆五的新人表现有点不寻常,却也没在管教们心中留下太多的印象。其实呢,狱警这行当做久了,自然而然的会接触了各色人等。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别说什么不见棺材不掉泪,哪怕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他们也见识过了。
但是,和你掉不掉泪没什么关系。国家的力量是压倒性的,什么样的罪犯,进了牢房,也就是这么回事。
监控上,清楚的播放着一号仓的画面。
陆五正在通铺靠边的第一个位置上,把上面的东西给丢下去。然后把自己的东西,也就是前面说过的那个大纸箱里面,放了上去。
“这小子怎么……”两个人疑惑的看着。他们都知道里面的规矩。号长,或者叫仓头,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首先就是要得到管教的认同,其次就是手下必须收拢几个打手。正常来说,他们能够完全控制新人。虽然现在上头再上发文什么打击牢头狱霸,但是事实上“狱霸”也许被打击掉了,牢头是打击不掉的。诚如一句话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人类本质和猴子也没什么区别,一群猴子聚集在一起,自然就会出现猴王,一群人也是一样。无非就是这个猴王到底有多少权力罢了。
但是这一次,新来的猴子直接车翻了猴王,不,车翻了猴群。
这货练过的?之前可完全看不出来啊。
陆五把被子放在床上,然后把箱子塞到了床下。床靠墙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抬高,可能是本来设计给人放一个行李箱之类的(毕竟这种通铺不止用于监狱或者看守所,其他很多地方也会使用它),倒是正合适把纸箱子放在这里。监控的画面并不是高清晰的那一种,所以虽然看到他把箱子往下面一塞,却看不清楚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事实上,如果有人将此刻的画面和前几天的画面拿出来进行细致对比,有可能会察觉今天的画面特别模糊。
他这个位置,就是刚才的仓头的睡觉位置。
这个仓,人太多了。几乎看一眼就能明白,通铺只能解决一部分人的睡觉问题,很大一部分都要在地上睡觉。而且哪怕是地上睡觉,那也是很拥挤的。陆五并不想躺地上睡——确实他开始的时候打算安安静静的找个角落呆着,熬过这段时间。但是现在既然别人不允许他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里,那就干脆换个好位置。
没有人对陆五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对意见。或者说,有反对意见的几个人的都已经趴下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说传统说法里,常常有“十来条大汉近身不得”这样的形容词,形容一些武艺高强的人物。但是现实生活中,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一切太过于突然,或者说一切和预想的差别太大,以至于大家都目瞪口呆。
按照道理,或者常规的逻辑来讲,不应该是这个新人被一拳揍翻在地。哪怕他躲过了第一下,也会被四面八方的攻击打中。然后本能的,或者被迫的趴在地上,被一群人拳脚轮流招呼吗?当然,下死手什么的是不会发生的,甚至重伤什么的也不没有。拳头会对准脑壳子,脚则会踢腿部、臀部、背部、手臂、肩膀之类的地方。总之,不会死伤,但是会让人好好的消受一番皮肉之苦。
但是现实是,陆五几乎是一瞬间接住了仓头的拳,然后顺势一带——也不觉得有什么巧妙之处,但是愣生生的把人就带的摔到了地面上。非常沉重的一下摔,一时之间挣扎不起。其他几个一拥而上,但是毫无作用。甚至也不算是什么拳打脚踢,只看到一下一个,三两下的工夫,三五个人全部直接趴下了。
当然了,惊讶归惊讶,回过神来之后也没人喊管教过来。大家也知道陆五手下留情的。他也没冲着例如咽喉、下档、眼睛之类真正要害的位置下手,而只是普通的攻击后颈。
从日常生活上来说,大家都有着“打这个地方很容易把人打昏”的模糊概念。就算是从来没有打过人或者被人打过这个位置的人都有这个概念。而从科学上来说,颈动脉窦其实是很敏感的位置,稍微刺激就会触发减压反射,使得脑供血急剧下降,导致晕厥。但是它并不会造成严重后果。
当然了,对于陆五来说,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他手上可戴着一枚魔力戒指——这种玩意虽然小,但是它的战力,按照评估,可是比主战型外骨骼装甲更强的。一台主战型的外骨骼装甲说白了就是一个全身披挂着并不逊色于坦克的厚重装甲,动作灵活,力大无穷的机器巨人。而这枚戒指的力量,则在这么一个机器巨人之上。
哪怕在地球上,魔力会受到较大的削弱,那也不是几个赤手空拳的人能够对付的。有这种结果再正常不过了。
陆五都坐到位置上去之后好几分钟,被打倒的人才一个个爬起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太突然,太奇怪,而他们刚才经历了一次脑供血不足,所以昏昏沉沉,一时半会之间甚至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是哪怕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看看周围的情况,看看大大咧咧躺在仓头床位上的陆五,又看看那些一个个满脸兴奋的看客,看看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反常,结合自己刚才脑子昏沉,是个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整个房间里处于一种莫名的诡异气氛之中。
看上去仓头并不是很得人心。他有个几个打手辅助,但是也只有几个打手。压制全仓不成问题,但是呢,这种遇到强敌的时候,想要找更多的人来帮忙,却是一个问题。
虽然他被打得灰头土脸,但是非常明显,仓里的其他人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意思。他们都想要当一个免费看客。看看两虎相争的好场面。
但是呢,陆五也到此为止,并没有任何乘胜追击的态势。他看上去占了一个铺位就心满意足,不求其他。
双方暂时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
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