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鹤楼老板陪着笑脸上前:“这位公子,我哪能骗您的银子,如今白米四两银子一斤,我让人拿去熬粥的,是三两银子一斤的糙米,反正那些苦哈哈只求吃饭,用不着上好的白米。”
程海吓得一缩脖子:“三两银子一斤糙米?这~这未免也太贵了吧?”
观鹤楼老板苦笑:“将军大人,我从米行进货,糙米都要二两五钱银子,我可是真的没赚钱啊。”
程海想争辩,明岳摆摆手说道:“算了,别吵了,他也是没办法。”
几个人离开观鹤楼,程海低声说道:“大人,这米价也太高了!我们在通州的时候,米面只要三十个铜钱一斤,就这,都已经挺贵了。”
湖州灾区的米,居然是外面价格的一百倍,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看眼前的形势,只怕就算有灾民大量饿死,官府也不会大规模发放赈灾的粮食。
众人走在街道上,只见一个小女孩抱着个更小的男孩,两人靠在街边奄奄一息。
看两个孩子的模样,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两个小孩子身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已经断气了。
明岳俯身蹲在孩子身边搭了搭脉搏,和程海一起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朝着驿站走去。
两个孩子没有病,洛雪找了点吃的给他们,到军营休息一会应该就没事了。
只是这一路走来,街道边上都是有气无力的灾民。
洛雪看了看天空,她向明岳轻声说道:“明天可能要下雨了。”
洛家的推算之术一直都很准。
既然洛雪说明天有雨,那是必然是要下雨的。
众人走了一段路,又在街边看到了饿死的人。
明岳走过去,站在那个一动不动的灾民面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灾民的瞳孔已经涣散,无法恢复成圆形,身体也冰凉了。
明岳叹了口气,心中颇为不忍。
程海向远处的几个捕快大喊了几声。
程海穿着将军的服色,几个捕快走过来,看到明岳面前的尸体,连忙将尸体拖走了。
明岳拉住一个捕快问道:“大人,现在饿死多少人了?”
捕快愁眉苦脸的说道:“大人,这我哪知道啊?反正城外的大坑里,已经有不少尸体了。”
明岳茫然看看四周。
满街灾民,饿死的、病死的、暴乱被打死的,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于非命。
而更多的灾民还在涌入湖州求生……
城里的官员和商人都没有大规模开仓放粮的趋势,进城的灾民只能拿出身上的钱财,购买价格翻了一百倍的救命粮食。
正如梅知府所说,进城的百姓,把金银财物、房屋地契全都变卖了,才能活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灾民的财物全都到了官员和土豪手中,老弱病残、身体羸弱的人也都病死饿死了。
等灾情过去之后,身体还算不错的灾民成了富人的佃户、农奴,只能老老实实耕种别人的土地,交出绝大部分的粮食作为地租。
这丝丝入扣的连环毒计,让人脊背发寒。
明岳和程海将两个小孩子带回营地休养。
可是满城的灾民,明岳就算武道修为高,又能救得了多少人?
傍晚时分,两个孩子缓过气了,洛雪向他们询问了情况。
“明大哥……”
洛雪走到明岳身边,她轻声说道:“明大哥,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两个孩子不是附近的。”
“他们是一百多里外德安县的百姓,听说湖州府有粮食,一路逃难过来的。”
“他们说这一路上走过来,灾民之中一直有人再说,湖州这边有粮食。”
“但是灾民们到了湖州之后,这边的官府却说是粮食紧张,只有一些大户人家开了粥棚在施舍,但施舍的数量极为有限。”
“他们家里穷,买不起高价的粮食,叔公活活饿死了。”
“明大哥,我觉得湖州府肯定有些问题。”
明岳点点头:“湖州的官府肯定是有问题的……正如梅知府所说,官府和地方士绅,现在正通过水灾来大发其财,整个湖州的官府和豪绅,都是受益者,所以没人会放粮。”
说到这里,明岳淡淡说道:“他们不但不会放粮,而且如果有人胆敢开仓放粮,还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远处的天空中腾起了红光。
北义军的战士们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对这种火光特别敏感,纷纷站起来望着远方。
明岳皱着眉头,他估算了一下火光亮起的方位。
——那边正好是府衙的方向。
官府的粮仓也在那边。
明岳喃喃说道:“他们真狠啊……”
程海不解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湖州府的粮仓,被烧毁了。”
程海大吃一惊:“啊?!那灾民岂不是?”
明岳向程海说道:“去,调一百人,拿上兵器,穿好盔甲,我们去府衙。”
北义军的战士们集结速度很快,一刻钟之后,就迈着整齐的步伐出发了。
大街上的灾民一个个朝着火光升起的地方望去,脸上满是惶恐。
火光已经越来越大,照亮了半个夜空。
明岳这一行人拿着刀枪,而且都是身强力壮的人,灾民们纷纷让路。
但是走到府衙附近的时候,再也走不动了。
街道上挤满了人,灾民们朝着前方叫骂着,并开始抛掷石块。
明岳让程海带着士兵缓慢前进,而明岳自己飘然跃上路边的楼房,跳到了一座三层酒楼的楼顶。
前方,府衙门前的广场上,衙役和士兵拦在府衙门口,不让心急如焚的灾民进去救火。
一个官员正扯着嗓子大声叫喊:“府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救火的事情,府衙自己会负责,你们不得擅闯。”
人群中响起一声惨叫,一个想要进去救火的灾民被衙役砍了一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