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道长过两日会过府来。”陆云芝笑道:“你可是太一观的有缘之人,若是有什么事儿想请轩辕道长出手,说不定有机会。”
轩辕道长与景玉、明心两位弟子不同,肯定谱儿更大,轻易不肯出手的。
“唔,我想想吧。”夏小冬敷衍了一句,倒是认真思索起来,年三十儿那天,赶着让秋娟买来的东西,终究有些没买到,不是很齐全,到底派上什么用场好呢?
……
……
过年前后,差不多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年初一自然有不少拜年走动的,四处时不时传来鞭炮的炸响,而庞公胡同,则陷入了短暂的淡季。
就算最好色的男子,也不大好意思在这样的时节,丢下老婆孩子跑到院子里去鬼混的。
所以,初一这一日,费妈妈难得地居然在上午就起身了——昨晚没什么客人来啊。
本来也可以叫上院子里的姑娘们,一块儿乐一乐,但一年到头都是忙着迎来送往笑脸待人,让费妈妈在空闲的日子里,根本不愿意笑!
卖*笑*卖*笑,笑是拿来卖的,不给钱,不笑。
住在二楼的是有自己屋子的头牌姑娘,住在一楼的则是没有专用屋子的普通姑娘,没生意的时候,只能睡在大通铺上,有生意的时候,才能带客人进房间去。
请来的青皮打手,也要回家过年的,反正没客人也就没争端,如今只有两个青皮还在,正懒洋洋地在一楼乱晃,准备看那个姑娘好说话,去讨几分便宜。
费妈妈靠在楼梯旁边的大红柱子上,冷眼看着这白天里看起来毫无生气的地方,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妈妈,那个狠毒的老虔婆!
呸呸,费妈妈啐了两口,随即想起了那老虔婆的下场——被客人的窝心脚踢得吐血,折腾了四五天终究还是没挺过去。
自己将来……?
呸呸,费妈妈赶紧又吐了两口口水,将脑中不好的想法赶走。自己已经存下了不少银子,还在乡下置了田置了屋,肯定会有好结果的。
门口传来动静,有人来了。
来者身形纤瘦,穿着厚实的棉袍,一看用料就很扎实。外头还有一件高领的披风解(有袖的斗篷),用的是极好的小羊皮,脖子上围着厚厚的长围巾,将下半边儿脸都遮住了。
费妈妈条件反射一般浮现在脸上的笑容,在浮现到一半儿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这人虽然遮得如此严实,但从露出来的额头和眉眼儿来看,是个女子。
每天从费妈妈眼前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打小儿就被训练着如何察言观色——主要用于判断来客的财力和需求风格,几十年下来,若是连男女都看不出,早就不用混了。
女子来逛院子的,其实并不少见。事实上,在院子里,对此还有一个专门的叫法,称作‘过班’。
只是一般的‘过班’,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好奇心胜,过来长长见识,看看而已。通常都是男客带着女客过来,女客穿着男装意思意思——不然被当成院子里的姑娘就不好了。
能带人来‘过班’的男客,也必须是常客熟客,作为院子里的金主,这特殊服务,也只能应酬一下。
而且‘过班’的招待项目,也只限打茶围。摆上几样儿时鲜果品,给男客点上水烟,为女客捧上热茶,院子里的姑娘都不会出场,由妈妈亲自陪上一回,最多再叫两个清倌人过来唱两只清曲儿。
就这样,一场下来,所有的费用都要加倍。而且,其实院子里还不太欢迎。
要不是来的这位女子穿着不凡,费妈妈都不会往‘过班’上想,因为没有男客带着啊。
女子自己过来的,不外乎两种情形。
一种是没法子了,要自卖自身求个好价的——院子里肯出的价钱要比一般的大户人家高不少。
另一种则是想来挂牌的姑娘。本就是做这一行的,攒下钱来或是有客人肯花银子,已经赎了身子,那就可以自由做业务。
可这位看上去既不穷,也没有风尘气。
居然是个四不像。到底是什么人?可不要说是走错了门!
费妈妈冷眼儿看着门口,身子没动。
自有伙计匆匆奔过去,先大哈腰行了个礼,正要抬头说话,便见到一只手伸了出来。
手上是一小锭银子,五两。
进门没说话就先打赏?迎客的伙计不是一般的机灵,登时把腰重新弯下去,根本不抬头看了,飞快地收好赏钱,吆喝了一声:“您先等会儿。”便继续弯着腰倒着走了几步,然后才转身而去——当然是去找费妈妈了。
这样特立独行的客人,不是伙计能处理得了的。
费妈妈本就离得不远看着呢,不等那伙计说话,直接摆摆手让他走开,自己微微眯着眼走了过去。
“姑娘有何贵干?”费妈妈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别以为穿了男装就能瞒过我去。
要不是看你这么大方,过来的就不是费妈妈,而是青皮打手,直接扔出去,至少还得将那件披风解留下来才行。
那姑娘露在外头的皮肤,看上去白嫩无比,几乎透明一般,必然手感很好。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若是练习一番,也必定能把那些男人勾得魂儿都没了。
费妈妈很老道地评估着这姑娘的‘本钱’,脸上则是摆出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来。
那姑娘垂下眼睛,好半天没出声。
费妈妈很有耐心。
反正也没有别的客人,玩玩呗。
难道是谁家的逃妾?
总有一些女孩子,被人锦衣玉食地养着,就以为吃香的喝辣的乃是天经地义之事,稍有不顺心就跑将出来,最后发现没路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就算回去跟老爷太太磕头认错,也比来院子里强吧?
费妈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又换了几个思路去想,想到第四种情形的时候,那姑娘终于开口了。
“我想学点儿东西。”那姑娘仍是垂着眼,细声道:“学费不成问题。”
学费当然不成问题。成问题也不教你不是?问题是,你跑到院子里来,要学什么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