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国寺后山有一处极美的地方,万丈深山,偏僻幽静,夜色渐浓,溶溶月色洒满了整个山湖,将四周映照的明灭不定。
快马驰骋在深山里,头顶苍鸟飞过,前方草木郁郁葱葱,映照那一湖静水之上波光粼粼。
王婉坐在马背上,远远的就看到了漫天的萤火虫飞舞,荧荧发光的萤火在树叶里窜动,像是戏台上女子的水袖般轻盈的扑腾着小翅膀,照亮了整个大地。
她惊愕的张着小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抱起下了马,拉着她往里头跑。
夜风有些大,吹起她满头的青丝,一路荧荧火虫围绕在两人的四周,像是漫天的金砂飘渺虚幻。
他拉着她跑过清泉,跃过竹林,身后好似有五彩斑斓的蝴蝶熠熠发光的火虫随舞,她听他给她讲昆仑山上的雪狐,说塞外漠北的壁画,天山上的雪莲胡马,一路高歌欢声。
“那你以后能不能带我去,我还没看过漠北玄宫的壁画呢。”
“行啊,叫声夫君来听听。”
突然,他停下脚步蓦的转过头来,像是只狐狸笑眯眯的,弯腰看她。
王婉跑的脸色红润,喘着气,听到他这话,眼梢都红了,“没正经。”
谢暄哈哈大笑,一口就亲在她水润润的唇上,“叫不叫?”
“不叫。”
她干脆的拒绝,越过他往里头走去。
谢暄轻哼了声,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王婉微惊,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瞪圆了眼,“干什么?”
“什么时候叫什么时候放你下去。”
“---”
她鼓了鼓嘴,没说话,反正跑累了。
谢暄看出了她的意图,低头咬她的唇,缠绵的探进她的口里纠缠。
王婉被他亲的气喘吁吁,极力压抑住溢出来的破碎声音,红着脸看他。
漫天的萤虫扑朔着翅膀在四周飞舞,他抱着她站在林子里,抱着她亲的缠绵悱恻,夜风拂过两人的衣摆,乱做一团。
她怕他没完没了,忙推他,问道,“我们去哪儿?”
“看日出如何?”
“啊---”
这么多年,她一直循规蹈矩,又因为身子不好,整日里只能待在曲水园养病,这次跟在他身边,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最离经叛道的时候。
细细想来,从及笄那年遇到他开始,所有的新奇都是他带给她的,家人不愿她远出,兄长不想带她这个包袱,只有他,会笑着叫她,“想去玩吗?”
夜风吹来,落日山丘萤火飞舞,河岸对面星星点点的荧光照亮了整个黑夜,谢暄站在山脊上,迎风而立,一身红袍猎猎翻卷。
王婉看着面前放着的琴,轻轻伸手抚摸,铮的一声,山月惊鸟,荧荧飞蝶自四周窜来,簇拥在她的身边。
有风声呼呼而过,她看着停靠在她肩上的萤蝶,眨了眨眼。
“好通人性啊。”
谢暄听到声音,回头看她,月色下,美人如画,荧荧飞蝶围着她打转,像是含羞的花蕊在娇俏俏的绽开。
这是南疆寻踪蝶,是他找人专门从南疆带来的,循着气味可造一场如梦如迷的幻境。
“阿婉,弹首曲子听听。”
他走了过来,脱下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王婉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心尖尖好似在颤动,“你能伴奏吗?”
谢暄一愣,旋即笑着拿出了玉箫,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
“来吧。”
夜色漆黑,飘渺的山风徐徐的吹来,他手持一只紫萧,扶风而立,修长的身形静静的站在她身侧,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月色笼罩着两人,清越悠扬的琴音好似一阵凉风幽幽的回荡在这山里,萧音如泣如诉,仿若情人缠绵的曲子流泻盘旋。
王婉听着他婉转悠扬的萧音,心神微微晃荡,她曾见过他用萧音杀人,那是在大晋隆冬年间,刚过了年,她去拜访长公主的时候回京路途遭遇暗杀,是他救了她。
他的身影在林间穿梭,萧音如石破天惊般迸发,惊鸟阵阵,满地残骸,她被他护在怀里,可也能听到那仿佛要钻入你耳膜里头的杀音,震的人七窍流血,肋骨扭曲断裂。
她头一回看到有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直接用萧音杀人,一双眼睛亮如星子,甚至想拜他为师,只是他说她弱不禁风的,不要她。
“我可以锻炼身体,一定会好好学的。”
他轻笑了声,“小姑娘,找个这样的夫君保护你不就是了。”
过往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上,两人的和奏越来越轻快,她侧目看他,熟悉的脸,眉眼,嘴巴,竟不知当日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要成真了。
心脏处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她垂下了头,掩住了犹如撞鹿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曲子戛然而止,四周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围绕在身边的萤虫还在欢快的飞舞。
谢暄转过头来,蹲下身子握住她柔软的手,“冷吗?”
王婉心口一跳,正想摇头,却被他径自打横抱了起来,听他嘟囔,“等你身子好些了,再来看日出,别冻坏了。”
“要走了吗?”
谢暄垂眼,带着几分狡猾的调笑,看她,“你不想走?”
“---”
“好了,把手收回袍子里,下山回家。”
王婉踢了踢脚,声音不再是温婉柔水,而是带了两分脆生生的俏皮,“我们就在这儿露宿一夜嘛,挺新奇的。”
谢暄挑眉,眼睛半眯着看她,“玩野了?”
她咬咬唇,扬眉道,“这不都是你教的。”
“---”
他得意一笑,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道,“明儿我就让人在这儿建一座日落宫,高山瀑布,流水楼阁,你可以天天欣赏夕阳落日,日出黄昏,好不好?”
王婉一怔,叫道,“那我要养一头雄狮子,就像是你当年在圣兽猎场打到的西域狮子。”
“不行。”
“为什么?”
他别扭道,“就是不行。”
她奇怪的瞪他一眼,“我就要。”
“你要也不给---”
“那我自己去兽场买。”
山风呜呜吹着,柔柔的吹起两个人的衣角,像孩子般赌气的话又绵又长的回荡在山丘上,树影婆娑,留下了两道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