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阳光晃在皇檐下,细细簌簌的秋风拂过清池河里的荷花,细长的青石小径上铺满了杜鹃花瓣,衬得那抹高挑的身影萧瑟凄凉。
桃枝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公主倒在了廊檐下,白亮的阳光透过松枝淌恍在她苍白的小脸上,落下了昏暗的光影。
她眼眶一涩,连忙招呼着身后的宫女去把人扶起来回了宣明殿。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很早,建康也早早落了雪,温度低的吓人。
北地一直没有传回大齐帝的消息,西域和北都打的激烈。
西域打进了离关,赫连野攻打的极猛,手底下的几个大将都是猛将,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西北方流民泛滥,民不聊生。
整个离关都是西域的兵马,西域的大将站在城墙上大笑,放出狂言。
大齐帝已死,剩下一群满脑肥肠的高官贵族,只知道修葺华丽的宫宇,纵乐奢靡,可曾看过这边关被屠戮的万千生灵,聪明的人啊,投降吧,我西域的王会主宰这块肥沃的土地,会亲手宰杀殿堂上那些肥肠大耳的腐朽蛀虫,带领着大家修建新的家园,我们的王,才是这天下的共主,开城门吧,迎接你们的新王。
高昂胜利者的呼声响彻了离关,劝降兵的头颅被英勇的武士射成了蜂窝,鲜血染红了城墙,愤怒的呼啸弥漫了大地。
屠戮凶蛮的宰杀者冲杀进了新的城池,欢呼杀戮的声音在离川的平原上叫嚣沸腾。
大齐先行占据的八座城池被绞杀,离北的将领无主,大齐的兵马全都退出了北地,跨过东麓江,死守大齐的最后一道关门—潼关,拒不迎战。
西域一鼓作气占据了阴山八座城池,大齐帝死了,大齐不足为惧,杀了北帝,西域会入主中原,一统这万里河山。
这个冬天的雪下了好几个月,战事不断,前线的战报一批又一批的传来。
刚过了年,一月初,北川河上的冰面裂开,北都大批的楼船跨河而上。
于十八那日,兖军埋伏在秦山,将西域的兵马困在了山里,杀鹰军一万,提着大将赫连虎的脑袋斩杀于城墙上。
鲜红溅满了整个城楼,西域的兵大怒咆哮,分三路夹击,誓要拿下北帝人头,为他西域大将祭城。
北地战事激烈,自大齐帝死后,两家又打了一年多,于建元四年九月,赤渡一战,迎来了一场历史性的转折。
这一年来,两家一直在打仗,持久消耗,损耗巨大的兵力人力物力。
西域在赤水接连失利,行驶在北川原上的粮草莫名其妙被人烧毁,跟兖军打斗之际后方失利,接连死了好几个大将。
北都近一年来,也是损失惨重,于九月初,兵马从月寒关出发,屯兵三十万精锐,跨过赤水,一路抵达北川平原。
这一场战,来势汹汹。
建康的这一年,也不好过,一年多了,大齐帝的尸首还没找到,帝位空悬。
前几个月,前朝发生了一场动乱,朝堂上的世家闹声沸腾,言国不可一日无主。
可缠绵病榻几个月的皇后突然带着太子出现在朝上,亲临摄政,并放出话,陛下没有死,太子年幼,由本宫摄政,等北地战事结束,陛下就会回宫。
朝臣皆说皇后是疯了,陛下已经战死,怎么可能还会回京,一派胡言。
可拥护大齐帝的将军世家文人很多,强压政权,离北的将领又忽然回京,谋逆的几个蛀虫在朝上被杀,有着离北的支持,无人敢言,皆是暗地里怒骂,斥责皇后当权,将天降刑罚,女人当道,国要亡矣。
这两年,建康的冬天都异常的冷,前几日,下了好大一场雪,刺眼的阳光照在雪地里,投下了大片大片的白。
楚长宁带着儿子回了宣明殿的时候,就看到软乎乎的娃正趴在门边,看到娘亲哥哥,黑葡萄般的眼睛变得又大又亮,咿咿呀呀的朝她挥手喊叫,蹬着小腿扑来。
可娃刚满岁不久,走路很不稳当,没走几步,就左脚拌右脚的往地上扑去。
身后跟着的霜月早就习惯了这娃的闹腾,三步并两步接住了娃,看他也不害怕,笑咯咯的挥着手好像在喊娘,连忙抱着他递给了皇后。
楚长宁伸手将软绵绵的儿子接住,叹道,“比你哥哥小时候能闹人多了。”
阿瑜这一年来沉默了很多,内敛稳重,丝毫没有孩童的天真稚嫩,平日里除了跟着娘亲上朝,就是练武,白日里一头钻在文华殿苦读,晚上就陪着娘亲,照顾闹人的弟弟。
殿内烧着地龙,很暖和,熏炉里的燃香细细的升腾,给大殿添了几分安宁。
楚长宁抱着儿子回去,用温帕子给他擦了擦手,陪着两个孩子用膳。
小儿子闹腾能吃,一场饭吃的跟打仗似的,整个殿内都是小孩闹哄哄的声音,楚长宁无奈感叹,以后也不知道长成个什么小魔王。
“安安,不准拿你哥哥的火铳---”
儿子的小名叫安安,祈愿他一生平安,无忧无虑,在这乱世中可以快乐健康的长大。
阿瑜看娘亲气的上前去抢,连忙拦道,“娘,那是我做的假的,没有火药。”
小儿子顽劣,喜欢哥哥的武器,总是抢着玩,阿瑜就专门给他做了个假的火铳。
楚长宁微愣,看着闹腾的儿子,也没再抢,坐在一旁给阿瑜添菜,“多吃点,最近瘦了。”
阿瑜渐渐长大后,在制作武器这方面,展露出了惊人的天赋,经常在他爹爹的密室里看那些秘籍图册武器。
她曾画了前世的一些武器图纸交给儿子,他日日钻研,竟真的做了出来,是一种射程极远的弩箭,比现在将士们用的弓箭速度快,威力大,只是还没能大规模投放。
楚长宁不敢教的太多,慢慢提点他。
吃过饭后,阿瑜要去文华殿,他去换了一身衣袍,出来的时候看到娘亲坐在书桌前,拿着爹爹以前常玩的黑珠子,出神。
他垂眼,走过去拱了拱手,“娘,我去上课了。”
楚长宁回神,道,“外头下了雪,披件狐裘,晚上早点回来。”
“好。”
苍穹中飞过白鸟,白亮的光洒在金灿灿的大殿里,阿瑜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向御桌前的娘亲。
“爹爹---会回来的吧。”
心仿佛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寒风呼呼的灌了进去,她眼睛干涩涩的,神智仿佛渐渐飞走,“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