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大雨凄厉一声破空锐响,狂风嘶声长鸣,整个大地上噼里啪啦的雨豆子肆意拍打。
燕芫双手紧紧的抱着他,漂亮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肆意的流淌,一遍遍的嘶声提醒。
“我们是夫妻,我才是你的夫人。”
狂风呼啸嘶吼,雨水裹挟着朦胧的雾气在山野里潺流。
王鹤詹弓着身子跪在雨里,五官仿若无感的盯着棺材里的尸体,身形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四肢麻木,本就没好的身体彻底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燕芫的怀里。
风狂浪涌,暴风如注,天地间一片荒芜,冷风刺骨的吹着,压抑深沉的雨水夹杂着山风呜咽呼啸。
密林里,一身白衣的女子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眼里忽的漫上了雾气。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身着油衣的男人举着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身子刚好,就跑来这里受罪?”
前面的人影不说话,一双皎皎美目直勾勾的觑着远处的两人,眼梢微微发红。
冷风如刀子疯狂的吹着,雨水呼啸如野兽般嘶吼,四周满是凄凉,不知过了多久,微微哽咽的嗓音在狂风暴雨中低低响起。
“哥,他是在因为我哭吗?”
男人名叫谢止,与谢溶月同出一支,是她的亲嫡兄,年纪轻轻任西南常州左中将。
几月前,她回阳夏祭祖,他出门逛灯节,看到了她与王叁私下来往,将在燕都的铺子告诉了她,说有事便去找他。
谢溶月被关到柴房后,就托婢子去找,坠下湖底被谢家的侍卫救了上来。
谢止听闻消息后亲自来了燕都,看到这个庶妹狼狈不堪的模样,让侍卫去查了事情经过,这才知道了两人的过往,派专门的人伪造了尸体。
“溶月,琅琊王氏嫡氏一族的嫡公子,你跟他是没有结果的。”
即便是他们这一支的嫡女,也嫁不进琅琊王氏,为妾也难。
“既然主家认为你已死,跟哥回西南吧。”
漫长冷寂的大雨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萧瑟凄厉的山风打在那人的身上,四周仿佛一切静止。
她那双朦胧雾气的眸子看着雨里的人,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发颤。
谢止侧目,意味深长的睨了她一眼,“你喜欢上他了?”
谢溶月一顿,思绪回溯,翻涌的过往如岩浆迸发顷刻间在眼前闪过,在她的四肢百骸冲撞,斜飞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角,浑身冰冷的仿佛没有人气。
一腔腥甜冲上喉咙,她竭力压抑住心底的情绪,低声。
“哥,他做不到娶我为嫡妻,我也不想要他了。”
唰的一声,闪电划破了天际,幽幽的白光照亮了天地。
燕芫吃力的扶着身上的男人往山下去,冷风吹来,斜飞的雨丝打湿了两人的衣摆。
谢止神色平平的看着雨里离开的那两道身影,嘴唇动了动。
“回西南吧,我们西南儿郎也不比燕都的世家公子差。”
燕都的这场雨下了足足半月,王鹤詹再次醒来后,命人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去烧了,封锁了清风苑。
他搬到了南园住,将谢溶月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全都抹去,府中没有人敢在提及此人。
没过半月,他请旨要去西北。
如今北面战争频发,西域诸国一路南下,你方唱罢我登场,竞相逐鹿中原,天下动荡难平。
大齐与北都打了好几个月的战了,燕容离亲自去了胶州,延河十二座城池收复了一半,北都被打回了凉州,与北燕打的不可开交。
可西域少主赫连野亲自出征,率领十几万铁骑一路进攻大齐,西北几个关口接连被攻破,死了好几个将领。
他此时请旨去西北打战,大齐帝自然不会不同意。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琅琊王氏嫡氏的公子本就只有几个,万一身死疆场,大房无后,族里竞相反对。
可王鹤詹就跟铁了心似的,执意要去带兵,祠堂里闹翻了天。
当初北方大乱局势,大晋北伐,陈郡谢氏的嫡长公子谢安不顾族命,新婚当夜执意带兵攻打南燕。
假死的消息传回燕都,出身北地名门的新娘子撞棺,殉情而亡。
天妒英才啊,谢家少年时期就惊艳才绝的嫡长公子因这一战落了个身残的下场,自此,寂寂无闻,退出谢氏的斗争。
王鹤詹可是琅琊王氏寄予厚望的后辈,早些年,他也曾上过战场,跟大齐帝在北方打天下。
就是因为在北燕一战险些身死,被王惇逼的交出了兵权,再没打过战。
时隔不过两年,竟然又要上战场,琅琊王氏自然不愿,丞相王惇当朝就驳回了此建议,要求另派将军北伐。
可王鹤詹摆明了谁的话都不听,夜里,南园一阵凄厉的吵闹声响彻天际。
灯火通明的屋内,燕芫看着桌前的男人,苦涩一笑。
“你当真要去西北?”
空气中,流淌着一股静默。
王鹤詹起身,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衣袍就要往外走。
燕芫看着他的动作,侧身一挡,面上带了几分无力的悲伤。
“我知将军心忧西北,此去凶险,望将军保重。”
屋内的烛火噼里啪啦的响着,两人的距离咫尺。
她看着眼前这张玉朗神风的脸,伸手缓缓褪去了身上的薄裙,年轻姣好的躯体一丝不挂的袒露在他眼前。
“求将军垂怜,让妾诞下嫡子。”
王鹤詹垂眸,看着面前雪白的酮体,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副身体,在床榻上总是娇弱的跟折花似的,稍稍用力,就叫个没完。
燕芫看他出神的盯着她的身子,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我想要个我们的孩子。”
女子的馨香沁入鼻翼,王鹤詹回神,一把捏住她的胳膊甩开,淡声。
“想去西南的话告诉我。”
说罢,他拿着披风大步离开。
西北这一战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了,大齐损伤惨重,西北的将领无人能战。
琅琊王氏的嫡公子不顾族命,领旨带了朝京二十万大军一路北上,他亲去西北的那一日,谢溶月跟着兄长偷渡回了西南。
一南一北,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