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漠接过飞来的黄纸,轻描淡写的看了几眼。
他随手放下,朝后示意了一眼。
身后的夜鹰立马会意,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白堕”端了进来。
这梁老天性豪放嗜酒,闻着酒,就跟狗闻着骨头般爱不释手。
这“白堕”产自西方高丽,绿酒微醺,甚为珍贵。
老头子狗鼻子似的,立马闻着味了。
他拿起金尊,毫不客气的直接仰头咂着嘴一饮而尽。
燕北漠看着他的模样,微微眯眼,轻笑。
“梁老,好喝吗?”
“好喝,好酒,好酒啊--”老头嗖的一下就窜到了他身边,笑眯眯道,“还有吗?”
燕北漠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夹了夹那黄纸,轻叩桌面。
梁老头一下瞧出了他的意思,啧了声。
“这方子都给你了,你这皇宫养了那么多御医,自个儿炼呗。”
“御医愚钝,恐失之毫厘,不如梁老。”
梁老头翻了个白眼,“老夫着急回北疆,你这找药炼药也得一个多月呢。”
燕北漠侧目,“梁老要喝多少酒,离北就给你送多少。”
这话算是戳他心坎了,北疆的那些酒他都喝腻了。
“行,你说的啊,每年都要给老夫送。”
燕北漠噙笑,“当然。”
近来,楚长宁日日和阿瑜待在一起。
她没有理会燕北漠做的那些手脚,买不到东西就去霜月住的宅子用膳,要不然就让暗卫们去自食其力种菜捕捞,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可怜霜月日日提心吊胆,生怕露出马脚。
阿瑜刚几个月,楚长宁只能抱着他坐,给他弄了竹马,木雕,船式竹鸟笼等玩具,稀稀拉拉的摆在小几上玩闹。
屋子里头天天都热闹的紧。
除夕宫宴来临,燕都世家的当权者都来了建康,燕家宗室的人自然要见阿瑜,便有马车来接。
楚长宁近来天天陪着儿子,突然间要被带走,实在不舍得很,便一直拖着。
哪知燕北漠亲自来了。
他是白日里来的,整个西巷都被封锁,无人能进出。
楚长宁听到动静后,就发现自己的院子被黑甲森森的将士团团包围住了,一出来,便看到弯腰从门口进来的男人。
可能是刚下了朝,他穿着黑地革丝镶边龙袍,通身气势凛凛,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倨傲,一双眸子所过之处,似冬日凉风。
只是那模样俊美绝伦,多了几分帝王的风流。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冷冷淡淡的。
其他的人都恭敬的跪在地上,不敢多话。
楚长宁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进了屋。
燕北漠面无表情,抬脚往屋内走。
之前宫里就来过人要把阿瑜接走,可楚长宁实在不舍,一拖再拖,眼下看他来了,知道也留不住了,干脆利落的把儿子抱了出来。
阿瑜一看到她,就挥舞着小手手搂她,小嘴在她脸上呼呼。
楚长宁心底微涩,抱着他狠狠亲了两口。
砰的一声,内室的门被踹开,来人逆着光走了进来,神色淡淡的看着母子俩。
楚长宁看了眼被他踹的摇摇晃晃的门,心底愠怒。
她忍住了,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走过去,把儿子塞他怀里。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
燕北漠抱住儿子,就往外走,根本不搭理她。
倨傲的世家公子嘴脸,向来都这般可恶。
楚长宁更恼了,一扭头,往屋内走了。
突然,哇的一声,小娃娃哭叫的声音蓦的响起。
她一惊,回头,就看到自家儿子眼底满是水雾,不明所以的盯着他爹,委屈巴巴的撇着嘴哭。
“怎么了?”
燕北漠没理她,对着阿瑜就是一顿凶,还指桑骂槐的说哭的像女娃,娇气。
“---”
楚长宁看到他就来气,又被他这般阴阳,冷声。
“阿瑜很少哭,陛下做什么了?”
燕北漠还是不理她,冷冷的看着眼圈红红的儿子。
阿瑜被他吓的不敢哭了,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看的楚长宁心疼不已。
她想过去抱,踌躇着没动。
但见儿子蹬着小腿抻着脖子朝她伸手,一张嫩嫩的小脸委屈巴巴的。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走过去就把儿子接了过来抱住。
阿瑜立马紧紧的搂住她,头搁在她的颈窝里,撅着嘴特别委屈的看了眼爹爹。
燕北漠脸色淡淡,“给我。”
楚长宁手一紧,犹豫道,“他还这么小,宫宴不一定非得参加吧。”
“你说呢。”
他语气不善,眼神凌厉。
楚长宁也被他那副样子气的想哭了,她一把关上门,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不去。”
“楚长宁,你觉得这个门经得住我一脚吗?”
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楚长宁后背一僵,看了眼受了委屈的儿子,没有动。
可转念一想,这疯子万一砸了门,都没人敢来给她修门,她晚上岂不是要冻死。
她还是走了过去将门打开。
两人四目相对,他目光凉淡,朝她伸手。
楚长宁想把儿子给他,可阿瑜一被放开,就眼巴巴的看着她,看的她心酸。
她犹豫了会儿,商量道,“能不能过两天再送他回宫?”
燕北漠低眸看她,“你不是想让他当储君吗,一个宫宴都不出席的皇子,你觉的得宠吗?”
也是,一旦燕北漠再有了皇子,阿瑜若没有实质的地位,也没有受宠的母妃,下场凄凉。
她总不是将希望寄托在燕北漠这种人身上。
这帝王的心,生来凉薄,更何况,是那燕都世家子弟上位的帝王。
“况且,我燕北漠的儿子,要天天跟着你住在这种地方?”
楚长宁,“---”
她这地方怎么了?
烦人。
她心底恼,面上没有表情的将儿子递给了他,可还没走几步,阿瑜蓦的又哭了起来,盯着他那个爹爹瞧。
楚长宁狐疑,还没说什么,燕北漠回头,淡淡看她。
“你陪他入宫吧。”
“---”
那怎么行?他应该已经昭示天下她已死,若是她出席,那岂不是全白废了。
“他舍不得离开你。”
“---”
阿瑜要是舍不得一辈子,她难道要与他纠缠一辈子。
楚长宁摇头,“不必了。”
燕北漠脸色蓦的沉了下来,“楚长宁,你儿子哭成这样,你都不心疼吗?”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个后娘似的。
楚长宁反诘道,“我比你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