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会在晚上一个人瞧月亮吗?听着身旁趟过的河水,还有那些虫子的叫声,一个人,一个人…”
她说着说着就愈发的虚弱了起来,手上的口子也不知被咬开了几次,一个人着实是一件难受的事情,一个人看花看雪,一个人赏花赏月,一个人最后也终究是一个人。
“老毒物,怎么了?你方才不是很得意的吗?这就已经黔驴技穷了吗?”
欧阳朔单打独斗的能力终究还是落了下乘,被王虎生一掌拍飞,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毒王蜂悉数被捏成了肉沫。
王虎生冷笑着瞥过头才瞧见倒在地上的徒弟,连声不好,一下子就跑了过去,一把捞起了躺在地上的虎头,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大喊道:“虎头,虎头,你怎么了?”
虎头被这一摇,口吐白沫翻了白眼。
王虎生狠着眼转过头怒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说着他便一脚踢出了一块木桩,打在了李闭月的膝盖上,她的身体已经不似从前那么硬朗了,干涸的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皮搭在身上,垂在地面上,十分骇人,面貌都看不清了,就像是人架子上搭上了几张人皮还掉下来了一样可怕。
她惨叫了一声,颤颤巍巍的顶着那根木桩,摇摇欲坠,可她的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过龙熙泽分寸,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相公,奶奶说过…离别有三苦,初恨,长寂,难见,难见最苦…”
慢慢的她倒下了,那一刻她仿佛望见了几年前的自己,无助的蹲在山顶上…那是谁呢?她只记得自己生过一场大病,然后变得不喜欢说话了,她家里有把伞,明明以前她知道那是谁的,为什么到后来却忘记了呢?
“李闭月!”
呵…这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闭月羞花…她这么难看,如何闭月羞花呢?
王虎生冷冷地望着门口的那位少年郎说道:“小子,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他徒弟这笔账总归还是得有人还的,如若不然,他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丢了一只手没什么,丢了人那以后他们铁斧门只会逐年式微。
何苦望着倒在地上的李闭月,王虎生正一只手擎着大梁,雷光闪过,宛若天神下凡。
以往他最爱惜的便是自己这条命了,因为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看,舍不得。他还想着若是见不到李闭月便用剩下的时间去看山看水,再也不去为了治病奔波劳碌了,
如今看见了才知道原来自己想看的不是风景,而是她,只需看一眼,便胜过万千风情。
“一方医圣胡月归门下大弟子何尽欢恳请前辈饶过她的性命。”
师傅的分量有多重他知道,连城玉几千载一块,难买月归仙药一包。
王虎生冷笑道:“看来今天老子惹了不少来头不小的后生辈啊,胡月归,李天笙,这两个每个都够老子喝一壶的了,老子好怕啊…”
说着他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而后狠狠地往边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们怎么不把家谱带过来再往上翻!没准家谱里出了个皇帝老子还吓得不敢动手了!今天别说是你们师傅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该杀的还是得杀!”
何苦凝神道:“晚辈有一言,前辈听过后再动手也不迟。”
“有屁快放,别跟老子扯那些文绉绉的,老子听不懂!”
何苦望了望虎头说道:“前辈的弟子身受重伤,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命不久矣,晚辈不才,愿尽绵薄之力,若是不能医好他,愿以死谢罪。”
虎头如今就是吊着一口气了,呼吸愈发微弱,将死之状不必多言,王虎生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跟东方逸尘不一样,虽然要面子,但也不是死要面子,万不得已之时,脸皮这东西重几斤,拿去卖了也不是不行了。
不过他看似五大三粗,却又是一个实打实的生意人,算盘打的油淋上去也掉不下来的老江湖,徒弟救活是一回事,这汤药费又得另算了。
“你在治好他之后还得再跟我三年。”
他们铁斧门每年都得因为私斗死上几个人,原本人就不多,这么下去还不得绝户,不过他这做掌门的对这事儿也只能干瞪眼,因为不这么斗下去,就分不出优劣,只有拿得起他手上这把开山斧的人才能算得上是铁斧门的弟子,学艺不精就算到了江湖上也是难逃一死,晚死还不如早死。
何苦欣喜抬头道:“这是自然,一切但凭前辈定夺。”
王虎生转眼道:“这么说,你也要替她抗下方才打我徒弟的那一拳了?”
他的账就是这么算的,看似有些蛮不讲理,却又护犊子护的死死地,一点委屈都不留下来。
何苦神色一黯,有些茫然,他这身子能抗的下一拳吗?无关骨气,不可为之事就是不可为之事,谁都无法更改。
“他若是死了,你徒弟还活的了吗?”
那个天底下最糊涂的人终究还是来了,为什么来,吴落甲也想不通,人是越大就越明白,他却是越活脑子里的浆糊越多,明明事不关己,却又好似事事关己,总会有一根筋把他掰扯到这些是非上来,太爱管闲事的人下场一般都不好,就像他现在一样。
王虎生漠道:“怎么?你要替他扛下这一拳?”
吴落甲淡笑道:“不然呢?”
王虎生挠了挠脑袋说道:“有意思,老子现在都弄不明白了,到底老子跟谁有仇,成!既然你想要,老子就给你!”
他是太明白了,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断了一只手,又与东方朔缠斗了一阵,此刻若是在与李天笙的这个怪物徒弟相争,肯定是讨不了好处,一不小心估计就得带着虎头一起走黄泉路了,倒不如做个顺坡驴。
轰!
雷声犹如离弦之箭,电光火石之间,王虎生一拳击出,吴落甲的胸口塌了一块,虎躯一震,右步往后一挪,咬着牙。
“吴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吴落甲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我糊涂,想不明白,你也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