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
何苦对这个词实在是难以理解,何为英俊?他曾看过一个典故,说的便是一个英俊的公子,拖着病痒痒的身体,终日坐在马车里出行供人观赏,最后居然被活生生的看死了。
他到现在都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不好的词,不想去了解,亦不想听别人说他英俊,因为活着才是最实在,最好的事情。
可是…可是她喜欢英俊的公子啊,就算何苦再怎么否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等着!我这就去变得英俊!”
第二日,他实在找不到马车,便叫了一辆拉草的驴车,把自己最中意的那件衣服穿在了身上,在众人嘲弄的眼神中哭着越过了市集,直到驴车滴滴答答的走完了所有的路,他才像疯了一样大笑着,扯着喉咙大喊着‘我没死!我没死!’
“你好笨啊!英俊那是用来说一个人的长相的,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叫个驴车穿过市集,岂不是人人都变得英俊了?”
他一直都不够聪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愿意为了一个人送命的时候,却发现到头来居然是一个笑话。
不过也好,活着才能看到她,死了就啥都没有了。
何苦问道:“李闭月,你怎么总是在这里哭呢?昨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李闭月捏了捏自己的脸说道:“你有瞧见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何苦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换了件衣服。”
李闭月瞪了他一眼,憋红了脸喊道:“你就没发现…发现我…发现我胖了一些吗?”
何苦下意识道:“可是,你一直都是这么胖啊!”
他还没觉得胖是一件不好的事儿,甚至忘了当初她拒绝自己便是因为自己太胖了,毕竟人只有吃得多才会胖,吃得多就证明身体好,还有啥能比身体好更重要呢?
李闭月闻言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怎么哄也哄不住。
何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间左右为难,只得劝道:“那你饿几顿不就瘦回来了吗?”
他当初也是油荤不沾,顿顿萝卜咸菜,活生生的从一个小胖墩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你走开!我再不也不想看见你了,再也不想听见你说话了!”
李闭月无助的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里,不时地啜泣着。
何苦见状便默默地走掉了,良久之后她慢慢的抬起头,嘟囔道:“叫你走你还真走了,一点儿都不够意思,以后再也不跟你一起玩儿了。”
忽然,她的面前多了两根狗尾巴草,身后传来了一阵公鸭一般沙哑的声音。
“李闭月,你可识得此草?”
“不就是狗尾巴草吗?”
李闭月皱起眉头挥手去抓,却被身后那人提前一步晃走了。
“非也非也,这草名蒹葭,随风而荡而止于根。”
李闭月嗤之以鼻道:“你读了那么多书,没想到到头来学问还不如我,真当我没见过蒹葭?那都是长在河边的,样子都不一样。”
“那你知道它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李闭月道:“蒹葭者,芦苇也,飘零之物,随风而荡,却止于根,若飘若止,若有若无…”
念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
“诶,如此说来这蒹葭倒和这狗尾巴草真没什么差别。”
“那昨天的李闭月和今天的李闭月有差别吗?”
李闭月噗嗤一声笑了,抓住了那两根狗尾巴草,像宝贝一样的把它们藏了起来,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她永远都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李闭月,会哭会笑会闹,从不藏着心事。
“嗨!你就好了,你师父不会逼你吃什么东西,然后身上的肉越长越多,我觉得我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长得跟肥爷一样的。”
何苦疑惑道:“肥爷是谁?”
李闭月呆呆的看着那两个狗尾巴草说道:“是我奶奶养的一头野猪,现在长得跟山一样大,走都走不动了,奶奶说等哪天她走了,就叫我继续给它送吃的,但是我奶奶那么老了,能走到哪儿去呢?”
何苦闻言心中一阵刺痛,老人说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他这样每天都在生死中煎熬的人最怕的便是这样的话,他时常在走过这条林间小路的时候想着,若是时间能一直静止在这一刻,亦或者前一刻该有多好,他什么都不用想,就看看风景,一直保持着这样愉悦的心情。
何苦蹲下身黯然道:“她不会走的,我…我也不会走的,就这样一直陪着你。”
李闭月望着他,而后笑道:“我才不要你陪,你要是想找媳妇儿还是找别人吧,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的!”
说完她便望着那两根狗尾巴草,脸颊有些绯红。
轰轰!
当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嗡鸣的雷声有些骇人,这种时候最要不得就是呆在山上,但是下去还有一段路。
雨滴落了下来,她这才想起,何苦天天都在背篓里放着一把纸伞,说是要以备不时之需,两人之前共着那把伞不知躲过多少雨,可是现在他呢?他到哪儿去了?
她茫然地站起身四处张望,方才还站在她面前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终于,她的心也被这呼啸拂过山岚的风吹得空落落的了。
“何苦!你这个大骗子,你不是刚才还说要一直陪着我的吗?你到哪儿去了?”
这一次他再也没回来了,她流着泪踉跄的走下山头,在那条小路的碎石上发现了那把纸伞,端正的摆放在一处光滑的石壁上。
那天她回到家时衣服被淋湿了一大半,生了一场大病,山上也有一个人哭了一夜,第二天被一个男人像提小狗一样的提回了家。
“在你学好我的本事之前,不准你再见她!”
以前他不懂师傅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后来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羸弱了,淋了一夜的雨差点儿死掉,那个男人连着好多天都没睡,一直在外边儿给他熬药,好赖是吊住了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