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看见花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时间已到下午,龙熙泽裹上了一身白虎皮袄子,掀开了帘子,若是一般的富家子弟没准早就冻得直打哆嗦了,但是龙熙泽却不同,自小是泡在人参罐子里长大的,身子骨一点都不羸弱,反倒可惜了没有去练武。
龙熙泽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花圃,茶花正好,美不胜收,放眼望去,颜色各异,宛若仙境。花圃中隐约有一个带着花绿色头巾的女人,低着头在盘弄着什么。
他的眼中隐约有些失落,就算没有看见脸,凭借多年的阅女经验,他也知道那是一个老妪,没有漂亮女子能从他的眼前溜走,从来都没有!而且女人的年纪就算不看脸,他稍微瞄一下身子也能立刻知道。
“妮子!回去吃饭了。”
不出龙熙泽所料,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老婆子,大抵是太过操劳的缘故,脸上满是皱纹,笑起来的时候正好迎着光亮,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不算好看,却很暖和。
她的身板很壮实,有点胖,嗓门很大,像怕是人家听不见,还多叫了几遍妮子,不知道有多亲热。
她的衣服上满是补丁,却洗的干干净净,颜色各异的补丁搭在衣服上色彩分明,额头渗出的汗水也顺着脖子滑落了下去,手上却抓着一把杂草,十分干练的样子。
龙熙泽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样这破一块那缺一块的衣服到底是怎么穿在身上的,和烟雨镇的那些乞丐有什么两样?偏偏这老婆子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而且这么漂亮的花居然是这样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婆子种的,谁能想得到,她这样的手配碰这么好看的花吗?
心里不好受的人自然是巴不得人家也跟他一起难受的。
马夫却是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还大声回到:“老人家,这么干活不累的吗?”
那老妇顿时便注意到了来客,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她也不怕陌生人,只知道人家对他笑,她就对着人家笑,还要咧开嘴。
二十年前的战乱过后,大华便男丁稀缺,现在已经没有女人不下地的说法了,到处的庄稼都是老人在耕种。
她朴实的笑道:“不累,来客马儿要歇脚吗?”
马夫闻言便回到:“要的!老人家受累!”
龙熙泽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怒斥道:“我让你歇脚了吗?”
马夫摸了一下脑袋,细声细气道:“这不是跑不动了吗?马也需要吃草啊!”
龙熙泽冷笑道:“我是给不起你钱还是怎样?马累死了不会换一匹吗?我还买不起一匹好马?”
马夫闻言抬头望了他一眼,这两匹马他养了四五年了,就靠着它们吃饭,睡觉的时候也睡在一起,他没见识,只知道有了银子是什么都贱,但有一样东西不能贱,那就是良心,他的这两匹马只能老死,不能累死!
龙熙泽冷着脸问道:“怎么,不服?”
他从小到大何时被贱民忤逆过,这些累死累活成天为了几两银子东奔西跑的人在他眼里连粪土都不如,他只要把身上的银票拿出来,这些人就会跟狗一样趴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龙熙泽身后的女人已然穿好了衣服,拿出了五百两银票,她自然清楚这个男人的心思,能用银子摆平的事情,绝不会讲理,讲理没把人家讲死的话那就只有再加银子了,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马夫尽量想从银票上挪开自己的眼睛,喉咙已然变得无比干涩,他想着反抗,手却不听使唤的伸向了银票,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阔的主,直到刚才他都觉得自己在做梦,赶车的时候时不时要摸一下怀里揣着的东西,生怕那是一场空。
有了这些银票他不知可以置多少房子和地,还要娶一房媳妇儿,不对,一房怎么够?还要在搞两三个小妾才行!
“我…真的喜欢和马一起睡在马厩里吗?”
他不禁这么问自己,最后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的手正死死地捏着银票,又怕出手汗揉烂了,连忙揣进了怀中,这就是他的命!
龙熙泽冷哼了一声,正准备进马车,却眼神一凛,眼角又瞥见了一个身着淡紫色翠烟杉的女子,她在花丛中抬起了自己的头,晶莹的汗水在洁白如玉的额头上闪亮动人,柳眉如画,不施粉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她不赏花,也不葬花,只是像一个低贱的园丁一样劳作,却又是那么好看,一下子像是触动了他心中的某一根弦。
少女自花丛中抬起头,一时间,百花都丢掉了自己的颜色,只剩下她那双仿似堆满了水雾的眼睛,笑的如梦如幻。
“姥姥”
她的声音也好听,清脆悦耳,却又轻柔,一点都不尖锐,集柔弱与刚强与一身,这是龙熙泽不曾见过的风景。
马夫问道:“少爷,还赶路吗?”
他与先前笑的朴实而又憨厚那人已经截然不同,现在他的眼里只有这个财主,只要拿着这些银票回去,他就能过上寻常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生活。
龙熙泽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有些累了,就照你刚才的意思来,在这位老人家的…寒舍委屈一下吧。”
说完他便掀开了帘子,他身后的妖治女人向马夫抛了一个媚眼,伸出手将一张银票递给了他。
马夫望着她的胸脯,一下子愣了神,接下了东西也有些不知所谓。
直到那个女人眼睛一转,示意了一下旁边他才知道自己是会错意了,不过这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将银票放下的时候还用手蹭了一下马夫的手背,媚眼如丝,她需要男人,指望龙熙泽是不成了,而且这种事,在眼皮底下玩才刺激,她要填满的,不是身体,而是寂寞。
老妇望见了少女,笑着骂道:“死丫头!叫了多少遍了才知道应一声。”
少女弯腰将花别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好像没有发现外来客,只是看着老妇撒娇道:“姥姥,好看吗?”
老妇喜笑颜开道:“好看,我家的丫头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