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酒店是家四星级酒店,建成不过五年,因为附近临着商务区,大厦写字楼林立,客源是不愁的,并不需要花别的心思去拉客提高居住率,所以也没有那些藏污纳垢的勾当,一心只用在服务顾客上,业内风评还是相当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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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的华文酒店气氛严肃,其余楼层的客人们都被告知请尽量不要外出,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外出了就暂时别回来,酒店大堂里一个逗留的闲散人员都没有,全都是穿制服的警察。
萧晚晴拿着公关部给提供的证明文件,向警方出示之后,很轻易地就进了酒店大门,她鼻子上架了一副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谷歌眼镜用来掩饰外貌,让看见的人心里嘀咕一下‘这姑娘还挺新潮,舍得花钱买这种新科技数码产品’,但是看过之后,一转身,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一张面目模糊的脸孔,明明是刚刚迎面而过的人,再想却记不起具体长相了。
前来陪同她的警官一看到文件就笑了:“九局的?跟我们也算是熟了,唉,真不想和你们打交道啊,每次你们出现都是奇奇怪怪的案子,我记得,三年前……有个‘末班地铁断头案’,也是九局派人来处理的,嗯……也是个姑娘家,比你个子高一点吧?脸……圆圆的?不对,是瓜子脸!哎呀记不太清长相了,不过也穿着一身黑,这是不是你们的制服啊?”
萧晚晴在心里默默的说:不好意思,那次也是我。
警官带着她进入电梯,介绍说:“这个酒店的电梯是用房卡控制的,案发前后我们也查过了,并没有可疑人员出入,紧急出口那边还在查。”
这种调查手段本来没有可指摘的地方,但问题是,徐芳然未必会通过人走的通道出入。
萧晚晴忽然皱起眉头,抬头看着电梯顶部,总感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附近徘徊,但是打开眼镜上的监测插件,又提示没有发现非地球生物的存在。
在电梯里负责警戒的警察看着她一言不发,很高冷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等到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去,沿着走廊向发生命案的房间走去,终于忍不住悄声问旁边走廊警戒的同事:“那什么人哪,得二五八万的,还穿一身黑,耍帅啊!?九局又是什么鬼地方?”
“不清楚,倒是听队长提起过九局,好像是一个神秘的机构,有特严重的案子会到现场走一走,但是也没见他们实际参与过破案,大概是法医组织吧,高级的,科技发达的那种,起到辅助检查的作用,得罪不起啊。”
“哦,搞高科技的,那就难怪了!鉴证处那边也都这种嘴脸。”
在他们悄声议论的时候,‘搞高科技’的萧晚晴已经来到了命案发生的房间门口,房间门口拉着黄色的封条,警官还好心地提醒她:“里面的场景比较……有冲击力,你做好准备。”
萧晚晴点了点头。
警官握住门把手,向里缓缓推开,最先涌出的是浓烈的血腥气,冲鼻而来,就算他已经来过一次了,还是觉得有点接受不了,下意识地把头侧向一边试图躲避。
而萧晚晴无动于衷,好像对于她来说这股气味完全不存在一样,站在房门口,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警官在心里倒是赞了她一句,彻底把门推开,提醒她:“还没做完现场痕迹采集,只能看看,不能进去。”
其实也不用进去,站在房门口就可以看个一清二楚。
这是商务套间,配置是一间卧室一个客厅,门一打开,就正对着客厅。
这间客厅以前来说算得上装修豪华,华丽的水晶吊灯,奶油色的沙发,厚厚的地毯,乳黄色的墙面,大玻璃茶几,还有一个小酒柜,大大的窗户映着北京傍晚的天气,稀薄的夕阳撒进室内,照着一片血海。
没错,客厅里到处都是血,人类的鲜血,刚流出来的时候是红色的,温热的,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褐色,暗淡,带着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甚至天花板上都有喷溅的痕迹。
萧晚晴盯着空荡荡玻璃茶几上显眼的一处空白,语气平静地说:“那地方原来是放什么的?”
身边的警官顿了一下,低声说:“头。”
死者的一颗头,在他们接到酒店报警赶来,一开门的时候,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茶几上,甚至还被凶手摆放得正面对着门口,惨白的皮肤,扭曲的五官,还没合上的双眼,惊恐的神色永远停留在死亡的那一瞬间。
被杀死的那一瞬间。
“其他部分呢?”萧晚晴问了一句。
警官叹了一口气:“都在这里了。”
碎尸案虽然罕见,但总有犯罪分子或是处于变态心理,或者处于杀人毁尸的需要而为之,一个老警察的职业生涯里,难免遇上三五起,但是像这一次,碎得这么彻底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萧晚晴再观察了一下,墙壁上那种深褐色的‘涂料’并不仅仅是人血,看来死者除了一颗头颅保持完好,留在茶几上以警后人之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被凶手用不知道什么手段给弄成了碎末,简直像进入绞肉机一般,变成了肉泥烂酱,和着鲜血,涂抹在这间客厅的墙壁上。
涂抹得很均匀,很细心,一丝不苟,简直像是在做一项重要的工作。
“你说这不是变态么?多大仇啊?”警官苦笑着说,“我刚才看了一下死者的资料,从前还干过装修队的,这,这像不像刷腻子?我觉得啊,方向还是该从他从前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工友们着手。”
“不。”萧晚晴否定地说。
如果凶手是人类,那么警官的说法也许能成立,但从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眼镜里的程序就监测到了不属于地球生物的能量波动:徐芳然来过这里。
是徐芳然杀了他,然后用锋利的虫族前肢将死者碎尸万段,用血肉和泥,认真地涂了一遍墙壁。
也许是为了泄愤,但更大的可能是:
她在筑巢……
充足的蛋白质,一层一层地包裹涂抹在巢穴的内部,厚厚的,丰富的,足可以供应保证幼虫的生长发育
地球十年岁月带来的熏陶毁于一旦,生活在人群中间,习惯了的人类的思维和规则逐渐褪去,虫族的本能悄然显现。
徐芳然已经慢慢不存在了,消失了。
虿斯星虫族雌性哈娜女士的身影慢慢浮现在黑暗中,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裂开嘴,阴森森地露出了猩红色的锐利口器,用这样一个血腥的开场宣布着自己的到来。
在看完犯罪现场之后,萧晚晴借口‘跟局里汇报’,走到一边去联系火苗儿,得知她并没在预定的地方接到石倩兰,心微微往下一沉。
“你还记得刚才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一句肚子里的孩子什么的吗?”
火苗儿单手叉腰,站在星巴克门口,接受寒风吹拂和行人注目礼,已经很不耐烦了,闻言不屑地说:“记得啊,小三怀孕,借肚逼婚上位,唉,没想到我在职业范畴之内都能看到这种家庭伦理狗血剧的情节。”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刺激了徐芳然,她甚至开始了筑巢的行为。”萧晚晴看着窗外的暮色,平静地说。
火苗儿勃然大怒:“还反了她了!?”
“没错。”萧晚晴冷冰冰地说,“想在地球上筑巢,也得先问问我们让不让。”
“那我既然找不到石倩兰,是不是可以回去了?”火苗儿在原地蹦了两下,“站在街边跟傻子一样,这群愚蠢的凡人!没见过美女吗?”
萧晚晴沉吟了一下:“你到酒店门口来等我吧,我怀疑徐芳然还停留在附近。”
她挂了手机,回身对陪同的警官说:“不违反纪律的话我想问一下,徐芳然谋杀绑架案的从犯是不是一直关在看守所里?”
警官点点头:“当然了,被害人的尸体没有找到,主犯也没落网,还有一些材料没有整理完毕,大概要到年后才能移交检察院,这段时间里他肯定要待在看守所里被羁押。”
萧晚晴抿了抿嘴唇,提醒道:“我建议警方最好留意一下他的人身安全,毕竟……”
警官愣了一下,摇摇头:“这点不用担心,看守所又不是大酒店,不是什么人随便都能进去的,逃出来那就更不容易。”
萧晚晴坚持道:“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警官看样子是很不情愿的,但是九局这个牌子高高架起,是连自己上司都得罪不起的所在,无奈之下,只能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接通了看守所。
他说了几句话,忽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看向萧晚晴,语气也变了,紧张急促地问:“什么时候的事?五分钟之前?怎么不赶紧通报一声?……”
接下来他嗯嗯了好几声,才挂断,脸色变幻莫测地看着萧晚晴,有点尖锐地说:“五分钟之前,他被人发现死在厕所里……”
警官用手在自己喉头比划了一下:“锐器贯通伤,一击致命。”
萧晚晴却好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也丝毫没有两个凶手都死于非命,这个绑架谋杀案越发扑朔迷离的焦躁,而是淡定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向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