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头斗在一起的大妖,分明是嘲风在以一敌二挡住蒲牢和负屃,这下除了老大之外,其余龙子都在柳洵的身边了。
狻猊话多,他透过柳洵的视野看得清清楚楚,嘲风是护着天坛的,虽然施展全力盘亘在天坛最顶上,借助气运之力强行阻拦,但时间一长,还是难以抵挡另外两头异兽的围攻。
同为龙子,唯有睚眦的修为高出一等,其余几位相互之间的差距甚微。
“柳洵小子,你觉着他们谁会打赢?”
“一打二明显不是对手,要让天坛不被摧毁,嘲风战败只是时间问题吧。”
柳洵带着疑惑的声音问狻猊,为何都是兄弟,还不出来拉架。
狻猊只用并不熟悉来搪塞,他们认识的时间久远无比,对方的脾性了如指掌,狻猊乐意旁观看戏,自有他的缘故。
嘲风身形移动矫健,仗着速度的优势在天坛上空周旋,但蒲牢时不时张口怒吼,那种洪钟大吕的声音震颤天际,每当嘲风想要施展身法时,总会被及时打断。
负屃则周身被墨迹环绕,他与金銮殿前的魏玮所用的妖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些墨迹会凝聚成不同的上古文字,又是一种言出法随的手段。
“霸下,你与负屃交情最好,何不出来当做说客?”
又看三者打斗百十回合依旧不分胜负,狻猊自觉有些烦闷,负屃好文,在搏杀方面的本事捉襟见肘,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招。
霸下沉闷地回应道:“不想让局面变得更加难看,我就不出来,老太监有拘束我等的法子,最好谁都不要露面。”
“那就这么干看着?你不出去我可憋不住。”
狻猊嘴上虽这样说着,但身体并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修为不够,仅凭借血脉加持,不足以对付得了其中任何一个。
见霸下不吃激将法这套,狻猊像是泄气的皮球,恳求道:“你我皆是承载凡间气运的,若照这样打下去,气运可就消耗殆尽了。”
修行之人凡事讲究气运一说,若气运不够,则临门一脚无法寸劲;若气运萦绕,万事幸运心想事成也并非难事。
“柳洵小子要不你上试试?我们齐心协力,对付负屃应该不成问题……”
“谁爱上谁上,你要去我绝不阻拦。”
狻猊问了一圈没人应答,蠢蠢欲动的想法只好作罢,口中嘟嘟囔囔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
大概是在骂南燕的天子无德,有妖邪作乱金銮殿都无动于衷,还在这里祈求上天庇护。
那天道与魏玮站在一处,巴不得打开通天路降临凡间。
阻碍这条道路的南燕国,必须被毁灭,天子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摆下祭坛呼风唤雨,所求的不是天道,而是南燕国境内的百姓。
天有天道,可庇佑天下苍生和那些忠实信徒,人有人道,为族人守护家园净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为大爱。
天坛上可达天庭,下能潜入冥土,为天子知晓三界的事情,在危难关头也可借此散发神识,四处寻求帮助。
天子一身龙袍穿戴整齐,双目虔诚地望着面前桌案上摆放着的木牌,木牌刻着“南燕国黎民百姓”几个公正的金字。
“家国有难,天道不存,我身为天子却不能守住江山,是为千古罪人,承蒙祖上庇佑才安稳站在此地,今日又遭逢劫劫难,避无可避,恳请有仁德之辈,助我一臂之力,斩杀妖邪,重封通天路!”
天子威严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声音抑扬顿挫回转流畅,字字入耳听得柳洵心魂皆颤。
再潦倒窘迫,他也是一朝的人王国君,是万人之上的超然存在,虽修为平平,但目光如炬,看着无日无月的灰暗天空,没有半分的畏惧。
此时站在天坛下,他便是南燕的精气神,他不能退,即便气运凋零,九龙尽散,他也要为这天下再战一次!
天坛里有些沉闷的氤氲之气溢散而出,天子垂手而立,腰间的佩剑却自行出鞘三指。
他看向天空,高声喝道:“蒲牢、负屃!再不停手,休怪寡人无情!”
蒲牢摇晃身形张口发出巨吼:“区区一朝皇帝老儿!聒噪什么!”
血液里流淌的可是真龙血脉,眼前渺小的人族枉称真龙天子,还真没把他们这些异兽放在眼里。
又经魏玮的点拨,彻底激发出那股桀骜不驯的性情,恨不得当场一口将天子吞吃干净。
嘲风想要阻拦,几次想往前冲,都被层层墨迹凝成的法阵拦住,负屃在不计后果地以伤换伤,挡住嘲风的去路。
只要摧毁天坛,不让天子继续祈求,散落在南燕各处的气运就不会聚拢过来,妨碍他们的计划。
“说什么奉天承运,没有南燕的万万百姓支持,寡人何以坐稳龙椅?若天道如此,这天子不做也罢!”
天子抽出佩剑,扯下龙袍,露出里面的金丝软甲,所绣的花纹不是五爪金龙,正面是文房四宝,背面是一副碗筷。
南燕开国皇帝是农民出身,连年天灾人祸导致颗粒无收,这件衣服便是当初起义时的旗帜。
没有百姓,天子算个屁!
天子把牙关咬紧,向前一步挥手冲着蒲牢的脑袋斩去。
蒲牢哈哈大笑,“连金丹不是的小家伙,怎能斩得动我的脑袋?让你斩上一剑那又如何,来来来!”
面对天子的剑,蒲牢非但不躲不避,还将脖子送到面前让他斩。
这些凡间天子恐怕早就被声色犬马掏空了身体,现在提剑来斩,多是无奈之举。
天子高举剑刃,整个身影与背后天坛融为一体,缕缕气运自其中散发而出,没入天子体内。
周天虽无星辰转动,却隐约可见点点亮光在南燕国境各地闪烁,化作道道长虹,随着剑刃的落下而不断汇聚。
这一剑,悄无声息,斩的天光乍现,天子身化烈阳,将妖气尽数消融,魏玮所掌控的灰泥迅速萎缩,直至显露本体,摇身缩入地面之下。
这一剑,结结实实斩下了蒲牢的脑袋,剑光透体而出,将远处的长生树削去小半个树冠,无数枝杈哗啦啦一阵抖动,树叶宛若受冤之雪纷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