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柳洵的马车离开问剑亭后,崔嵬久久没能挪动身体,那位公主一旦渡过孔江,回到京城必然会掀起滔天波澜。
廖春停不满地质问道:“师兄,你为何如此器重那妖道?剑阁数百弟子齐出剑,斩下他的人头如探囊取物。”
“师弟啊师弟!悔不该让你与他动手哟!你可知道他究竟是何人?”
崔嵬转过身来看着师弟,一脸懊悔地说道。
廖春停冷冷回道:“你怎么回事?莫不是离开山门的时间长了,忘了剑阁的规矩不成?”
凡剑阁弟子,遇到强敌不可退缩,手中剑亦一往无前,长此以往可酝酿剑心,以此证道。
崔嵬抬手指着已经变成小黑点的马车,低声说道:“那马车里面坐着南燕成宁公主,货真价实的龙脉!”
“公主?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廖春停一听有公主在车内,顿时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崔嵬。
手掌重重砸在桌案上,将木桌拍得粉碎,剑气不由自主地释放出体外。
魏公公在四处寻找散落在外面的龙脉,想要收集龙气制衡皇室,成宁公主无疑是一块移动的靶子,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崔嵬前往黄沙古道的这段时间里,问剑亭内飞落好多的信鸽。
崔嵬对此全然不知情,“剑阁的一应事务全交给你管,我去哪儿知道这些?现在反过来埋怨我,没有道理!”
“你看这些飞鸽传书!魏公公正在四处寻找龙气,她就是破局的关键!”
廖春停后悔不已,这就要喊人过去拦住马车。
“师弟,老实告诉我,老太监到底许诺了剑阁什么?值得数万弟子为他卖命?”
崔嵬双眼血红,拉住师弟的肩膀用力晃动着。
剑阁在京城的地位超然物外,理应不被凡事所困扰,一心护着百姓,做些求仙问道的超然之事才对。
怎么到头来,却亲身下场参与杀戮,这些无端的杀劫最终会将因果落在他们身上,集中在某一个没有防备的关键时刻爆发。
廖春停不肯说,一把撇开崔嵬的胳膊,“师尊还在闭关,剑阁我说了算!”
“我是你师兄!你跟师父若出了事情,我得负责!”
崔嵬抽剑按在廖春停的肩膀上,他若是再不说实话,剑刃就要斩掉他的脑袋了。
廖春停显然被师兄突如其来的发怒给镇住了,他从未见到师兄发这么大的火。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一向沉稳的大师兄。
廖春停嘴角抽搐,再次确认地问道:“师兄,真的要听?此事关系重大,师尊本不想让你知道……”
阁主做事怪异的很,极少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崔嵬很不擅长读人心事,在此道上远没有师弟头脑灵活。
“魏玮是妖,是一位修为绝伦的大妖,而且他手中有昆仑玉玦的碎片……”
剑阁历代阁主穷其一生都在拼凑昆仑玉玦,据说这枚玉玦里,藏着前往仙山昆仑的路……
崔嵬神情颓然变得黯淡无光,若所言非虚,阁主哪怕是用整座剑阁来换,也值得。
剑阁存在的意义,其实是为了在各处寻找玉玦。
他们全是棋子,只不过数百年的时间里,一点儿玉玦的线索都没有,时间长了弟子们便不在意这个挂在藏书阁最顶端的任务了。
崔嵬怅然若失地看着师弟,既然老太监拿着玉玦这种事情作为诱饵,怪不得剑阁会全力以赴。
“我觉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别看柳道友是金丹修为,他对付化形大妖从容不迫……”
没等崔嵬把话说完,一队剑阁弟子已经沿路追了过去。
在剑阁,廖春停说话比崔嵬好用,这下可惹怒了大师兄,一剑追身斩去,剑气落在最后一名弟子的脚印上。
廖春停一把按住玉剑,抬高声音好让周围人都听道:“风门渡明日傍晚会有妖修袭击,他们不去,公主命就没了!”
“不早说?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你干什么去!”
“救人!”
崔嵬掐剑诀催动玉剑,不惜消耗大量真气,也要赶上马车。
真正的御剑而行,远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潇洒自如,不仅要搭上不菲的真气,还要时刻注意飞行路线,不被山林枝杈阻拦。
同样速度也没有那么快,师兄弟二人争论所耽搁的时间,马车已经到了风门渡口外的小道上。
五里地眨眼便到,柳洵跳下马车,托起罗盘沿着风门渡口的木栅栏边缘来回踱步。
风门渡这地方古怪的很,浓雾缭绕却没有一丝的风,外面吹来的凉风一触碰到边缘的雾气,便顷刻间散去。
“怪哉,风门渡这里居然没有风,那怎么叫风门渡?”
柳洵看着罗盘并无异样的变化,啧啧称奇地说道。
“师父!风门渡意思是此地为清风门户,入了此门才有风,从这里一直到正片孔江,都是没风的。”
徐茂来过几次,自然知道的比柳洵多。
孔江江面无风起浪,以风门渡所在位置为分界线,江岸的风吹不到江面,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没风哪儿来的滔天巨浪?听动静可不像是平静的江水。”
站在木栅栏外,已经能听到孔江发出的咆哮声,一年四季浪潮不断,宽广的江面一望无际,人们选在特定的位置建立渡口,靠着能抗住风浪的铁皮楼船前进。
也有修为高深的修士,能踏浪而行一段距离,但鲜有人可以横穿。
徐茂沉思片刻,努力回忆着从前:“家父好像说过,孔江的浪是下面的妖兽帮忙,不然船只没法前进。”
孔江承载着沿岸百姓的生活,也蕴养着江中无数妖兽的生命,大家对共同的环境都很珍惜,不会为孔江大打出手。
好一派和谐共处的场景!柳洵收起罗盘,迈步走进两根老门柱架着的破牌匾内的空地。
年久失修的牌匾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风门渡”,估计是哪位过路的书法家所留,摘走卖掉,想必能卖出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