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神仙……快走……”
妙贤山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缕青烟升腾而起,悬崖边上的一顶炉灶被顶开个缝隙,从里面滴溜溜滚出一粒红彤彤的仙丹,能隐约见到一张充满恐惧的人脸浮现在表面。
炉灶旁蹲着个瘦老道,用两根枯柴般的手指捏起仙丹塞进牙缝里,嘎嘣嘎嘣嚼的粉碎。
妙贤山的下风口八十里外,一户农家院落里,正有个身穿阴阳服的道爷舞着桃木剑,满口中呼喊着天灵灵、地灵灵,顺带着朝天一伸手,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东西,道爷咬紧牙关用力挥动手掌,直接按在了竹椅上女人的肚子上。
紧接着又是一阵作法,等到天空放晴,烟尘彻底散去后,这才长吁一口气,取出一把宝剑放在竹椅边上,对躲在门前翘首以盼的男人叮嘱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老天爷待你不错,孩子未来会成为一位了不得的剑仙!”
男子搓着手乐呵呵地说道:“只要是个男娃娃就行,剑仙不剑仙的不重要,道爷,这五十两银子还请收好,如果真是男娃……”
道爷一指门外老柳树,“银两挂在老柳树上,我自会来取……慢走、慢走……”
这家小两口靠着收山货为生,颇有些家产,重金请道爷来引娃娃,实属无奈之举,这道爷虽有些神神叨叨,但在十里八乡颇有些威望,不然也不值一百两银子。
历经整整十月,女子还真产下一名男婴,这一出生男婴的小手里便捏着一颗紫莹莹的丹药,没等接生婆看到,就赶忙塞进了口中。
因家住洵河旁,男婴得了个名字——柳洵,长到十岁时便被云游侠客看上,想要收为徒弟,十五岁时熟识各色山货,偏偏有些稀缺山货只有他背着背篓上山能采到,这名气便渐渐传了出去。
一直到了二十岁,柳洵依旧每日酒足饭饱就往山里跑,这回爹娘终于按捺不住,将他堵在了家门口。
“洵儿!今日说什么,也要去见那姑娘一面,媒人都和我说好多遍了,人家是广辽县白马书院先生的女儿,咱们家还没一人上过书院读书呢!”
柳洵还想辩解,对上爹爹那杀气腾腾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上一身干净袍子,骑着小毛驴直奔广辽县里。
自从妙贤山里被塞进炉灶内炼化成丹药后,柳洵的魂魄化作青烟飘在空中,被道爷施法拘了回来,没过奈何桥那一关,因此还带着前世的记忆。
上一世死的太过憋屈,妙贤山的道人哄骗他好好修炼,便可成仙,结果苦修数十年,最后做了别人的嫁衣,临死前才明白哪有那么容易成仙得道,多是哄骗人走入歧途的话术罢了。
这一世柳洵自出生时,便发现自己多了些拘灵遣将的本事,还有一双可观世间异象的瀚灵眼,再加上前世的修为积淀,等到了十五岁那年,柳洵就着手筹备冲击金丹期了。
整日躲在深山,柳洵是为了凝练草木精华,一颗上品金丹所需的灵气庞大无比,妙贤山的老贼靠着炼化人丹这种邪修手段,都还没成金丹,可见其难度之大。
凝结金丹,才算修仙之路的开始,金丹不成,终是人仙殊途,柳洵盘算着自己结了金丹,再找件趁手的法器,就回妙贤山找老贼算账,顺带把老贼的仓库一勺烩了打包带走。
坐在毛驴的背上胡思乱想着,眨眼间便到了广辽县里,这座数百户人家的小县城,最显眼的当属那座白马书院了,据说是出过一个榜眼,才名声大噪的。
媒人约好的地方是在一个名叫望海阁的酒楼内,跟着爹爹送山货时来过几次,柳洵对此地熟悉的很。
刚慢悠悠走到酒楼门前还未等进去,就听到街旁有喝彩声,一群人围着个算卦的摊子,几枚铜钱在算卦先生的手中上下翻腾。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柳洵双眼一翻,瞳孔泛起湛蓝光泽,再看向周围又是另一番景象:人群中混杂着几头长毛精怪,那算卦先生则是个头戴方巾的野猪精。
这些拟化人形的精怪,生活在县城里,无非是贪图人的享受,在山林里呆着可品尝不到美酒佳肴。
但人、妖不两立,柳洵悄悄勾动手指,那些飞舞的铜钱忽然失去控制,天女散花般洒落在桌案上,野猪精一看铜钱的摆放,再一摸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早已不翼而飞,顿时大惊失色,瞪圆了眼睛四下寻找出手之人。
有高人临场,野猪精哪里还敢在这里待着?当即收拾行头狼狈跑开。
柳洵掂量着钱袋,扬着嘴角走进酒楼内,“小二,四个热菜一壶茶!”
店小二屁颠屁颠跑过来,发现是熟客,脸上的笑容更甚,“这位爷,这次怎么不喝点?”
“约了白马书院的王姑娘见面,先不喝了……”
话音未落,店小二一拍巴掌朝着窗边位置一努嘴,“我当王姑娘一个人来吃什么闷菜的,原来是等你的,那边不早早来了?”
柳洵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姑娘身穿一袭乳白长袍,上面绣着些翠色松柏,显得格外好看,放眼整个广辽县,这等相貌无疑是一等一的美人。
但柳洵眼眸深处蓝芒浮动,很快便从对方的头顶,看到了一抹浓郁的血腥。
要么她背地里做些妖孽的勾当,要么她身处的环境里常年住着精怪,不然身上绝不会有这股刺眼的妖气。
有妖气就有动力,好的坏的都是气,经过炼化去除杂质后一样能为己所用,一想到此,柳洵便两眼放光地挪着屁股来到靠窗的桌前,恭敬一礼后说道:“在下柳洵,见过王姑娘。”
王姑娘似是在想事情,忽然被一声打断,惊得险些碰翻了茶盏,“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在想别的,小女王嫣然,见过柳公子,昨日听家母说过你,我觉着我们不太合适,就此别过吧。”
说罢起身就走,似是不愿在这里多停留,柳洵上前拽住她的手臂,一手点在她的眉心,手指转动向上一搓,一道浅浅的血痕将前额一分为二,那股妖气受到刺激后,勃然冲向柳洵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