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柏敬原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回答着实更加出乎海燃的意料——
之前有关柏敬原的资料可没说过他有什么信奉诶!
怎么一说到这种事情,似乎这位艺术大师倒像是着了魔似的嗨起来了?
这要不是有点儿狂热的信奉根基,海燃都怀疑柏敬原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虽然很清楚人的心理是千变万化的,但眼前这个柏敬原跟在狭长房间里见到的第一面的差别也太大了点儿了吧?
心中生疑的海燃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跟柏敬原的距离。
以海燃多年研究心理的经验,她极端怀疑现在的柏敬原意识有些趋于癫狂的倾向。
虽然海燃并不太能够确定引起这种极端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谈到了帕格尼尼被妖魔化的过去?
还是因为这个传说戳中了柏敬原心里的什么隐秘?
面向墙壁一心一意盯着小提琴的柏敬原完全不在意身后的人在干什么,他只是神情专注地盯着墙上的小提琴,手指不断轻轻摩挲着小提琴的边缘,就像是怕稍微一用力会把琴伤到一样。
这种特殊的感情表现落在海燃眼里,能跟一个恋爱中的男人小心爱抚自己的恋人相提并论了。
“即便是跟魔鬼交易,可也要有筹码吧?世人都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不得不说,如果不看柏敬原现今在小提琴上无人能及的成就的话,他还有一把让人艳羡的好声音,如果假以时日必然也能在歌唱界拥有一席之地。
当柏敬原开口说话的时候,整个空间里回荡着那宛如魔鬼咒语似的低沉呢喃,要是心智稍微薄弱一点的人分分钟能溺毙在那个声音里。
对于从转场落地开始,就已经发现了好几个带有催眠性质的“大坑”的海燃自然不会这么没有警惕心。
事实上当一开始海燃发现柏敬原的声音有种特殊到让人入迷的声调时,她已经在第一时间里将听力的抗噪能力提升了。
所以无论柏敬原的声音多么富有感情,或是充满魅惑,当那个声音到达海燃的耳朵时,只有被处理成最简单的机械音进入到海燃的脑海中。
所以在海燃眼里,柏敬原那略带戏剧化的癫狂表情和动作,失去了那把魔力声音的加持,瞬间变得有点儿可笑了。
柏敬原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被海燃无声地霍霍成了何种德行,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台词情绪中:
“就像今天的歌剧《浮士德》的主人公一样,帕格尼尼也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不过这并不是他唯一要付出的代价——为了得到无与伦比的秘技,帕格尼尼还献出了鲜活的生命。”
“当然,被献祭的生命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毕竟他还没有看尽他渴求世界的顶峰,也没有达到他毕生追求的道路尽头。”
大概白明朗也察觉出些微不对劲的地方,在柏敬原近乎喃喃自语的叙说时,白明朗的声音也源源不断地流入海燃脑海里。
当然,对于自家的低音炮轰炸,海燃自然是欢迎得很。
尤其白明朗补充的还是她急需的信息。
看着柏敬原投入的自说自话,海燃冷不丁扬声问到:
“所以,他就听从了魔鬼的吩咐,用最爱他的女人的肠子做了琴弦,并以此演奏出了从来没有成功过的乐曲?”
海燃的突然说话让柏敬原顿时僵在原地。
片刻,他才缓缓转过身,一脸复杂的情绪望着海燃。
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上去充满了惊讶、渴求、疯狂,还有一点点失望。
这片刻的沉默让海燃多少推测出一点什么。
再度看了墙上的小提琴一眼,海燃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所以,墙上那把小提琴,就是传说中帕格尼尼用自己爱人的肠子做成琴弦的那把么?”
海燃每说一个字,柏敬原眼中的狂热就上升一分:
“你好聪明啊!确实,这把小提琴珍贵,就珍贵在它上面附着的两个灵魂,一个是追求完美的琴师,一个是死得其所的恋人。”
进入场景后第一沉下来脸的海燃冷冷地开口:
“死得其所?谁问过那个可怜的女人?这是她的心声吗?”
柏敬原显然从来没有站在这个新奇的角度考虑过,所以在海燃问出来的一瞬间竟然不由得愣住了。
海燃给他时间想,因为这个问题他必须自己想明白。
柏敬原张了张嘴,愣愣地反问道:
“那……真的爱着一个人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的吗?”
海燃嗤笑一声,点点头:
“真的爱着一个人的话。那么在要求对方全心全意付出之前,需要这份付出的人是否了解过他的爱人又需要什么呢?他又为了他的爱人付出过什么呢?”
柏敬原有点儿张口结舌,却依然不肯罢休地结巴着:
“那、那炽热的爱难道不是付出吗?如果这个女人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热烈的爱,甚至是这世上唯一一份属于她的爱,所以她心甘情愿付出呢?”
海燃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同时爆了句粗口。
TMD明白了!
合着PUA的渣男古今中外就没少过!
海燃呵呵笑了笑,再抬头的时候望向柏敬原的目光已经森冷非常了:
“所以你也是用这个伪命题哄着你的妻子为你的事业献出生命的吗?”
如果说之前的谈话还只是让柏敬原有点儿诧异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海燃的问题直接让他从癫狂中瞬间恢复了清明,神色也同时慌张起来:
“不不不!我的妻子可是好好的呢!我怎么可能……等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妻子?我并没有跟你提过才对!”
海燃不屑地牵了牵嘴角,冷淡地回答道:
“有些时候,人说的话并不能尽信,所以我只相信自己亲自找到的信息。虽然你家里的装饰设计都是华丽的风格,但我还是在沙发扶手的花卉图案里找到了女士用在指甲上的丹蔻颜料,而巧合的是……”
海燃的目光从柏敬原的脸上掠过,停在了他身后的那道金属门上:
“在那道门后面,有同样的丹蔻香气传出来。虽然微乎其微,但我想,无论是在赏玩还是其他,尊夫人应该就在那第二间藏品室里吧!我们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嘛?”
海燃说话的时候,一直驻扎在柏敬原脸上的骄傲神色被逐渐苍白的脸色褪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额角那层肉眼可见的细密汗珠。
饶是水滴吊坠里白明朗的声音一再提醒海燃注意安全,不要把人逼得太紧,但海燃就是寸步不让地盯着柏敬原,完全不让他有躲闪的机会。
柏敬原略显狼狈地开口质问:
“海小姐,我原本是好心在你的央求下请你参观我的藏品,但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儿强人所难了?我的另外两间藏品室并没有打算对外开放!即便是我太太也不能随便进去的!更何况就算你看到了我太太不小心遗留在沙发上的痕迹,单凭那一点儿东西你就能判断出人在哪里?这怎么可能呢!”
海燃抱着双臂站在安全距离线上看着柏敬原,语气中泛起些微嘲讽:
“柏大师,这世界上除了艺术,还有很多很多其他事物。而人,要懂得认栽。毕竟这世上你不能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你只专精于一行罢了。不是吗?更何况——”
海燃的目光再度盯在那道金属门上,脸上的表情也是满满的志在必得:
“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心理医生,也许,让我参观完你的藏品室,就是他引荐我来这里找你的真正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