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导游慢慢举起双手作出一个头像架势,声音恢复了先前的状态:“冷静啊,海老板!我保证,你要是真的松手了,下一秒就会后悔的!”
海燃不耐烦地用闲着的手掏了掏耳朵:“说大话等同于说废话。你要是没别的遗言了,我们就有缘再见!”
海燃并不是单纯在吓唬人。
她是真的打算不能短时间内得到有用信息的话,就趁系统没反应过来之前先下杀手。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不知道为什么,海燃总觉得看似在平顺推进的三发剧本杀要比前两次凶险得多。
要知道以往几乎都是出场就“死人”,而这次自己的预判指向是由玩家自己来扮演“未来的死者”也就算了,很多东西居然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比如角色情绪。
这个在首发剧本杀和二发剧本杀里给海燃他们带来数次麻烦的设定,在这次的三发剧本杀里就跟玄学似的。
看不见摸不着就算了,居然连海燃都感觉不到角色情绪的存在!
别说“角色共情”了,自从这次入戏后海燃几乎没感到体内有什么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变化。
迄今为止,海燃分明感到,自己的言谈举止几乎可以说完全都是出自个人意愿!
放在其他时候这也许是件好事,然而在剧本杀实测里、尤其是三发剧本杀里,这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回忆起来的东西有限,但不妨碍海燃确认这次剧本杀的基底案件与自己的关系。
一个确认无疑是实案的剧本杀却无法像成功的前例一样,给予玩家“沉浸式的体验”。
撇去系统故障的可能性,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基底案件本身的信息收集不足以支撑全方位的细节体验建模。
比如对于“凶手牌”的原型了解不够,所以无法支撑起一个完整细腻的人物设定,只能按照案件流程走走大纲而已。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话,那是不是能够反推出来“凶手牌”的原型其实……已经死了呢?
人死了,自然不再有情绪可记录。
即便能够从生前言谈举止的影像里收集信息进行数据化,但毕竟跟眼前的情况有一定脱离程度。
然而这就更能说明,在参与过这次“进山之行”后,这位“海老板”就真的销声匿迹了。
以往杀人犯被第三方反杀,或是在作案后因各种原因自裁的案例也不是没有过。
如果“海老板”真的是在杀人之后死掉的,那她是自裁还是被杀?
如果是自裁还好说,找到死因就OK了。
如果是被杀的话……
海燃的余光瞟了一眼祺导游。
人数有限的场所里,在场的人岂不是最大嫌疑者?
想到这,海燃心中更加谨慎起来。
虽然她并不知道之前白明朗曾经给过曲荞怎样的告诫,但海燃的第六感告诉她——
一有不妥,先下手为强!
反正前面有曲荞打了个样儿,了不起就是自己也被强|制登出接受审查。
但如果按照这个剧情下去,自己就此被这个玄乎其玄的祺导游摁在蟒山上的话,恐怕等白明朗来了就会发生新的险情了。
而那个险情显然不是海燃自己想要看到的。
眼见海燃勾着弓弦的指尖就要放松,祺导游赶忙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十分配合地自我介绍道:“别冲动!海老板,你不是约了‘新朋友’一起上山野游的吗?”
海燃指尖一顿,语气中满是狐疑和讽刺:“别告诉我你就是那个‘新朋友’。”
祺导游点点头:“我还真是。之前你还在法国参加比赛的时候,提出开发东亚新线路并且送上地图的那个人就是我!”
听到这里,海燃略一犹豫,即将松开的手指重新扣紧了弓弦。
祺导游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顺势邀请到:“如果海老板对于我的身份还有什么疑问,不如跟我过来看看这里——”
说着,祺导游大大方方把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亮出来,带头向更高处走去。
海燃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之后,缓步跟着祺导游向上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均匀步速走了大概七八分钟,祺导游就站停半山腰突出的一块儿平整大石的旁边。
等海燃走近一些,祺导游伸手一指:“海老板,看那里。”
海燃警惕地看了祺导游一眼,用余光盯着她的同时微微转头顺着祺导游手指的方向看去。
崇山峻岭之间,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地时隐时现在茂密的山林中。
一行六人背包客打扮的小队,正从小道的一端拐出来。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明显衣着打扮、配置装备都跟后面6个人迥然不同,一看就不是一伙儿的。
即便相隔甚远,也丝毫不妨碍海燃看清那个小队头顶上滚过的蓝色小字:
“进山小队,指定地陪1人,健身俱乐部旗下成员6人,翼装飞行组成员,负责此次押送‘货物’的安全保障。”
海燃再微微一眯眼睛,让目光定格在小队人手一个的大型登山包上,立刻一行白色小字滚了出来:
“个人定制美式野|战登山包,120L+45L容量。内存满额实物。”
看到这行字,海燃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超大容量的特制登山包,这分明就是要当人肉运输队的架势。
至于“内存满额实物”……不用说,这里提到的“实物”也不可能是其他东西了。
祺导游给自己看这幅情景,自然别有深意。
在这种情况下,身处无法在第一时间施以援手的位置看到己方人员,如果不是来自同伙的提醒,那就是出自同行的警告。
只是,这个祺导游……对“海老板”来说,到底是敌是友?
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郁闷,只有在想到身边空降了一个身份混乱的人以及看到那么多货处境危险的时候,海燃才略歪感到心头有一丝躁怒蠢蠢欲动起来。
然而就这一丝躁怒,也不出三秒就被海燃抚平了。
海燃:“……”
还什么“火焰玫瑰”呢!
这就是所谓的“暴躁人设”?
就这?
大概是海燃半天没出声,让祺导游误以为她在琢磨什么:
“别担心,海老板,直到现在为止,我们依然是朋友——虽然您刚刚才用我提供的十字|弩指着我的头。”
祺导游笑嘻嘻地站在大石块儿上背着手转悠了两圈。
别说恐不恐高的问题了,那副单纯自在的模样,甚至都没有丝毫担心海燃会不会突然出手把她推下去似的。
不过对方这种毫不设防的悠闲,反倒让海燃看出了些什么。
海燃再次举起十字|弩,不过这一次指向的是正在丛林里跋涉的带货小队所在的方向:“你能这么轻松自在地跟我聊天,是因为你有可倚仗的后手吧?”
祺导游耸耸肩:“那是当然!毕竟‘伴君如伴虎’,跟海老板这样的人物出来这种荒郊野外,我总要给自己上个保险不是!”
祺导游说话的当口,海燃垂着眼睛望着地面,看上去像是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但是只有海燃自己知道,她正在捕捉分辨空气中各种或强烈或细微的味道。
这件事情在她刚从SUV上下来时,就已经在不动声色地进行了。
经过进山这一路上的试验和排除,现在海燃至少已经能够通过两种味道确定两件事情了——
第一,白明朗应该就在不远的某一处等待着,如果不是山里的风向飘渺不定,海燃甚至相信自己能够凭借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茶香判定出白明朗的具体位置。
至于第二件事情……
海燃一甩手把十字|弩扛到了肩上,面带不屑笑容地看着自己动作的一瞬间明显全身僵硬了一下的祺导游:
“塑胶炸|弹。一包227克重的PE|TN炸|飞机都足够了,用来炸一串儿小鱼?会不会有点儿大动干戈了?”
祺导游万万没想到隔这么远,海燃只凭扫过的一眼就能发现进山小队的异状,顿时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愕。
本来一路行程至此,所有事情几乎都在自己的预判范围内,甚至包括刚刚被白明朗尾随。
然而此时此刻海燃的惊人表现却让祺导游有点意外了。
海燃一边说一边满意地看着祺导游的眼睛越瞪越大:
“如果能支持你自信到敢跟我谈判的倚杖,就是因为你放在他们登山包里的塑胶炸|弹的话,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海燃懒洋洋地把十字|弩杵在地上当手杖似的拄着,漫不经心地说到:“要不说是‘新人’呢。你知道这些人在这一行了干了多久了吗?”
祺导游看着海燃,终于慢慢找回对面部表情的控制权。
只不过虽然惊愕的表情收起来了,自然的表情却一时半会儿放不出来。
海燃毫不在意祺导游是什么心情,自顾自隔空指着进山小队前进的方向继续说道:
“打头那个络腮胡自己单干都有八年,直到他跑的线路被警|察端了,走投无路之后转投我名下又干了八年了!你以为这种人会栽在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把戏上?”
祺导游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海燃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接着说:“还有队伍最后那个小尾巴,爹妈都是吸这玩意儿死了的,生下来就带毒,12岁已经混迹于夜总会和俱乐部帮忙递货了。”
“其他伤痛不说,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脓疮吗?你要现在给他炸上天那是帮他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