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城市进入了沉睡。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各声道声响逐个停下。
安静的街道上，汽车的奔跑声尤为突出。
城市被遗忘的一角，西街区，此时却更为热闹——
出去喝酒的，闹麻麻的往回走；
收工的临时工钻进了红灯屋，“嘤嘤啊啊”的声音在街道里回响；
小孩儿被吵醒，哭闹着找妈妈；
街尽头，一对年轻男女在吵架，吵着吵着就躲进暗处，声音变成了欲望的呼喊。
这里自由而没有秘密……
…………
黄牙男、胡渣男、张三、李实，四人买了酒，坐在屋外的一盏灯下抽着烟、玩着牌。
今日里破天荒的，有两名穿着妖娆的女子在一旁不停的找机会往四人身上贴。
四人玩牌的空档，也会上下齐手的摸一把。
几人还嚷嚷着什么，不时发出不堪入耳的笑声……
街区中段的一个转角处，顾知让人临时搭建了一个指挥处。
不知第几次了，顾知侧眼看了一下顾清。
顾清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盯着监控里的四男两女。
顾知总觉得他看的不是眼前的四男两女，好像是透过眼前的画面，看向更遥远的地方，只是刚好，那里有这画面里的人。
顾清盯着那四人，脑海里反复的闪过那个画面：几人按着已昏死过去的女孩，女孩的身边都是撕碎的红色碎片。
可是女孩从不穿艳丽的衣物，从不穿红色衣服。
女孩的双腿被掰开，几只脏手碰上了她。
他就是在那一刻冲进去救下了她。
那个场面太震撼了，呕吐物，胆汁、胃液，还有血水。
女孩头发凌乱，还有掉落在一旁的头发，应该是挣扎间被扯下的。
嘴角淌着血水。满脸的泪痕，沾染了灰尘，印在脸上格外清晰。
身上到处都是刮痕、掐痕，青青紫紫，还有好多血口子。
脸有些红肿，应该是被打过的。
他不知道他赶到之前女孩经历过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发病了。
她发病了，还在对抗，她咬了胡渣男的耳朵。
她的双腿都是淤痕，应该不止一次与那几个男人的暴力对待抗争……
顾清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出神的看着凌乱的西街区的某处，或者他什么都没看，只是盯着某处而已。
前世，他救走李林子之后，李林子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即便是在他为了救她，抱着她，与她融为一体的那一刻，当时还处在昏迷状态下的她，也只是难受的闷哼了一声，脸色泛白，眼角不停的流着泪。
那样子，像是她已经碎掉了。
他也流泪了，那是两世加起来，他成年后唯一一次流泪，是心疼。
他不停的告诉她，她还是清白的，是完璧，没有被那四人玷污。
他告诉她，他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财富与地位，他可以保护她了。
他告诉她，他要了她。
他没有用她中药，没有解药为借口，他只是说了，他要了她，所以他带她去领了证。
可是……都没有回应。
即便是醒着，也只是呆呆的看着某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
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她碎成了一片片，他又何尝不是？！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叶琛等人的目的，他们是怎么对她的；
如果他早一点发觉她其实一直被欺负、被霸凌；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自己还有一笔巨额遗产；
如果他早一点拿回属于自己的财富与地位……
没有如果！
有一天他出门办事，回来时，她摔在了他脚边，是从32楼摔下来的，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那一瞬间，他甚至不敢动，只是看着她。
仿佛他不动，她就不会死。
直到他的助理赶来，直到警察赶来。
那时，他才知道，悲到深处，是没有声音的。
那时，他也才理解，那天他把李林子救走后，李林子再也没有声音，她内心的悲痛到底有多深。
他不许人将她带走，他抱着她的尸体，静静的在房间里坐了一天，或者是两天，或者是更多天，直到不得不替她收殓。
为什么呢？是因为那四人，因为叶琛，还是因为他？
李红衣，全身红色的衣服。
李林子，却是怕红色的，不会将红色穿在身上，也不会有红色的东西。住的地方，也不会有红色。
…………
“先生……”顾知有些迟疑。
顾清收回思绪，转头看着他。
“先生，没有找到。”
顾知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他们这么多人，将林子小姐跟丢了不说，还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要知道，林子小姐的武功，还是他们教的！
现在满城的找，居然找不到，一点踪迹都没发现！
如果真的是乔装成红衣女子，那么显眼，怎么会查不到呢？
“另一帮人，处置了吗？”
“先生，你所料不错，的确是叶琛的人。
盯着蒋家的另一波人，也是他的人。他应该也有所怀疑。
叶琛也在等消息，所以在事情有变前，我们只是将他们监视了起来。”
顾清皱眉，有些不满的看着他。
“先生请放心，如果林子小姐真的来了，他们会瞬间毙命，不会让他们将消息传回去的。”
顾清垂眸，他只是听到“叶琛”二字，下意识想着灭了他。
顾知这样一提醒，顾清瞬间回神，是呀，叶琛也开始怀疑了，不能打草惊蛇。
站在一旁的顾知，总觉得今晚的先生特别的恍神，有一种脑子不清楚的感觉。
“表弟！”
顾清看着来人，“你还是叫我‘顾清’吧，顾安勋可一直没放弃查我和‘顾锦文’。
说不定，也在查你。毕竟，你姓‘南宫’。
这个时候，最好不要露出马脚。”
“查就查呗，一个小小的顾家，我们还怕不成？！”
顾清没有理会，他知道南宫羽有分寸。
“不是让你看着叶家吗？叶琛死了？”
南宫羽一愣，“那——倒没有！”
他是看出来了，因为舞会一事，他的这位看上去温和又文雅的表弟，对叶琛是动了杀心的！
如果不是觉得一刀结束，麻烦又太便宜他了，恐怕现在叶琛已经反复去世好几次了！
见顾清没有说话，南宫羽赶紧说道，“你猜我在我叶家发现了什么？”
顾清没有回头，南宫羽心里一噎：真是个无情的家伙！林子知道这家伙这么冷漠无情的吗？！
“叶琛还有一个像是影卫的一样的人，跟叶北是兄弟，叫叶南，一直跟着叶琛。
你如果要对付叶琛，要防着这个人下冷手。”
顾清终于转过头，莫名的看着他：就这？要他专门跑一趟？他手机是没信号吗？
不知怎么的，南宫羽就是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鄙夷。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亲自跑过来，肯定是有林子的消息呀。”
顾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拉过他的衣襟：“在哪儿？可安全？”
南宫羽突然被抓过去，要知道，顾清身高近一米九，比他高出半个头，被他这样一拽，不光惊吓度100，还差点没被他勒死！
“安全！安全！你先松手！我快说不话了！”
顾清松开他，“人呢？”
“没找着人，也没看见，但是可以肯定她现在无事。”
顾清觑眼看着他……
南宫羽也发现刚刚那句话可信度不高，尴尬一笑：
“是叶家二房！叶家二房的那个孙子，叶启。
叶琛设了一局，想将他在外和夜女郎搞在一起的丑闻曝出来。
结果……抓到的是他与赵青青！”
顾清眉头一挑，看着南宫羽。
“嗯，就是你想得那样，跟林子有关。
因为赵青青身上有……”南宫羽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
虫子！
“多久之前的事？”
“应该有两个小时了吧，不是很确定。
因为我们根本连林子或者是你们说的那个红衣女子的头发丝儿都没看见。
只是叶启都被送回叶家了，赵青青也被赵夫人送去医院了，丑闻也发出来了，应该有大两个小时了吧。”
“叶启……”
“你放心，我查过了，没有中药的痕迹。
我去调了那家会所的监控，没有发现红衣女子或林子。”
“你说林子怎么想的？怎么会把叶启和赵青青弄到一起？
还有，真的是她吗？还是她与红衣女子一起，赵青青可是回了家的。
她个子比赵青青娇小多了，怎么能一个人将她这样悄无声息的拖到会所……”
“悄无声息？”
“对呀，赵家和延路的监控我都查了，怕她留下线索。但完全查不到！”
顾清想了一下，可以确定，确实跟林子有关。
因为赵青青今晚也出现在了抓奸现场！
当时他看到赵青青，也挺意外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
今晚恐怕是蒋映瑶或者叶琛许了她什么好处的。
或者她发现了他们的计谋，想以此讨好他们，毕竟她现在可是赵家一枚弃子。
“赵青青原本是赵家用来与叶家二房联姻的。”
“啊？那不……”就成全她了？
“赵青青之前发生那样的事，现在又弄出这件事。
你以为叶家二房会怎么对她？叶启会怎么对她？
叶家那边首先就会怀疑是赵青青弄的这一出。
叶启的心思可在蒋映瑶那里，蒋映瑶和赵青青还是表姐妹……”
顾清不想多说了，林子这一招怎么感觉像是在帮叶琛？把叶琛摘出来？
不过，他更愿意相信，林子是在乱创，搅乱几大家族，让他们自己斗起来。
南宫羽可不想去多想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只是从赵家那里得知，赵青青被叶启干晕死过去了，被赵夫人送到医院做检查，发现脑子里有虫子。
南宫羽敏锐的嗅出了“李林子味”，知道顾清想知道，赶来告诉他的。
“哦，对了，还有一事！
原本安排给叶启的夜女郎，很巧的是一名在会所做兼职的大学生，是川城大学的。
而且是上次你交待的要特别照顾的中文系新闻专业的学生王倩的好朋友。”
王倩的好朋友？
顾清迅速启动大脑的大数据修复与搜索——是她！李钰！
李钰！
林子知道是她吗？
“她怎么样？有没有被人发现？”
“没人，夜女郎是随机安排的。是我特意去查，才查到的。
她没事，已经回学校了，我让人去确认过。你……”
南宫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好像很关心她？”
“因为林子会关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