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在武英殿内神情有异,他可以骗得过朱棣,但却骗不过姚广孝。
“这个……”
朱瞻壑犹豫了一下,觉得与姚广孝商量一下也不错。
于是朱瞻壑神情凝重的开口问道:“少师,您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纪纲这个人?”
“纪纲?”
姚广孝寿眉一挑,神情诧异的看了朱瞻壑一眼,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
不过姚广孝并没有急着追问,而是回答道:“纪纲此人颇有胆略,当初陛下刚起兵,他就跑去投靠,从而成为陛下的心腹,这些年掌管锦衣卫,也帮着陛下做了不少事。”
“既然纪纲能从一介布衣,成为皇爷爷身边的宠臣,绝非是一个庸人,但为何这段时间锦衣卫出了这么多的纰漏,甚至让乱党都潜到宫中来了?”
朱瞻壑意有所指的问道。
“你在怀疑纪纲?”
姚广孝立刻明白了朱瞻壑的意思,说话时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是我怀疑他,而是他的表现实在让人生疑,比如今天慧海刚死,他就着急的把慧海定为幕后真凶,丝毫没想过慧海背后可能还有人,这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
朱瞻壑将心中的怀疑讲了出来。
姚广孝听后也露出沉思之色,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抬头道:“纪纲这两年的表现的确差强人意,之前我以为是他懈怠了,但现在仔细一想,好像真有点奇怪。”
“少师也觉得他表现奇怪,那咱们要不要去禀报给皇爷爷?”
朱瞻壑眼睛一亮,他自己势单力薄,但如果加上姚广孝的话,肯定能引起朱棣的重视。
“先不急,我让人暗中查一下纪纲,等到查清楚了再禀报给陛下也不迟。”
姚广孝摇了摇头道。
“您去查纪纲?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啊?”
朱瞻壑十分惊讶,从来只听说锦衣卫去查别人,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要查锦衣卫,而且还是锦衣卫的头子。
“呵呵,世子你不会以为咱们大明就只有锦衣卫才有侦缉、探察官员之权吧?”
姚广孝颇为得意的一笑道。
“难道说少师您手中……”
朱瞻壑震惊的瞪大眼睛,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机密。
“不错,我手中也掌握着一支密探,不过他们主要是对外收集军情之用,但若是事情紧急,对内调查一下某个官员也不是什么难事。”
姚广孝点头承认道。
“那太好了,若少师您调查有了结果,不要忘了通知我!”
朱瞻壑兴奋的一拍巴掌道。
有姚广孝的介入,朱瞻壑也放心多了。
告别了姚广孝,朱瞻壑在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一件事,因为历史上纪纲的死太过蹊跷,所以后世有不少猜测,其中有一条说是因为纪纲与朱高煦勾结,所以才会被朱棣处死。
另外还有解缙的死,据说纪纲也是受到朱高煦的收买,才将解缙灌醉后埋在雪里冻死。
“糟糕,万一老爹和纪纲真有什么勾结,这要是被少师查出来,那可真够尴尬的!”
朱瞻壑暗叫一声,当即加快了速度了。
回到家中,朱瞻壑第一时间去找朱高煦。
王府大殿前的演武场中,身形依然有些削瘦的朱高煦,将一杆鸭蛋粗的大铁枪舞的呼呼作响,高广等宦官全都躲的远远的,生怕王爷一个失手砸死他们。
这柄铁枪重约七八十斤,但这种武器并不是用于实战,而是用来打熬力气,和后世的哑铃作用差不多。
朱高煦舞的并不快,但一套枪法练下来,依然累的一身透汗,接过高广递来的毛巾擦了把汗。
刚好就在这时,朱瞻壑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朱高煦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道:“爹,咱们快去书房,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别去书房了,我现在听到‘书’这个字就感觉不舒服,咱们就在大殿里说吧!”
朱高煦说完拉着朱瞻壑来到大殿,并且让高广等人都退了下去。
“爹,有件事我想问您,咱先说好了,您可得实话告诉我。”
朱瞻壑一脸严肃的道。
“什么事这么严重?”
朱高煦也十分惊讶,看儿子的样子,应该不是件小事。
“外界传闻,说年初解缙之死,是您收买纪纲干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朱瞻壑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一派胡言!”
朱高煦拍案而起怒道。
“我朱高煦杀人,何需借别人之手,更何况纪纲这种小人行事阴险,性格毒辣,得志便猖狂,我怎么会去和他这种人搅在一起?”
朱高煦再次气呼呼的道。
“这么说父亲您和纪纲真的没有关系了?”
朱瞻壑终于松了口气。
“当然没有,纪纲是你皇爷爷养的一条狗,我根本看不上他,至于解缙,他本来就该死,你皇爷爷能容忍他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对他不薄了!”
朱高煦最后提到解缙时,脸上也露出几分不屑。
朱瞻壑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解缙的确是个大才子,从小就有神童之称,但他这个人用后世的话来评价,就是智商有余,情商不足。
比如当初在立储这件事上,别人都不敢插手,偏偏解缙上蹿下跳,力挺朱高炽,最后还以“好圣孙”这句话,帮朱高炽夺得太子之位。
当然金忠也表态支持朱高炽,但你也不看看人家金忠是什么资历?那可是燕王府长史出身,靖难时朱棣的后勤大总管,岂是解缙一个小小的内阁学士可比?
朱高炽成为太子,解缙更是努力和他打好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解缙这是想提前押注太子,以便日后朱高炽登基后,得到重用。
朱高炽也知道解缙的心思,但他却担心朱棣猜忌,因此还故意与解缙保持距离,可解缙却不自知,反而在被贬官后,又趁着朱棣北征时,跑去拜见朱高炽,简直就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最终朱棣忍无可忍,毕竟自己还没死了,解缙就开始巴结自己的儿子了。
于是在某一天,朱棣随口问了纪纲一句:“解缙还活着吗?”
纪纲立刻就明白了朱棣的意思,最终解缙就被活活冻死了。
可以说在作死这件事上,解缙与朱高煦一文一武,两者几乎不相上下。
“没有就好,我这下终于放心了!”
朱瞻壑这时也长出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怎么了,为何忽然问起纪纲,是不是他有什么问题?”
朱高煦也不傻,立刻向朱瞻壑追问道。
“这个……”
朱瞻壑犹豫了一下,忽然一拍巴掌转移话题道。
“对了,那个泄露父亲您不能吃虾肉的人找到了!”
“真的!他是谁?”
朱高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当即咬牙切齿的问道。
“对方名叫慧海,是少师身边的一个僧人,他的家人死在靖难之中,因此对父亲心怀恨意,这才与御厨勾结给父亲您下毒。”
朱瞻壑没说的太详细,毕竟这种事根本没有对错之分。
“原来如此!”
朱高煦点了点头,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靖难时他杀的人太多了,想找他报仇的人自然也更多。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纪纲是不是有问题呢?”
没想到朱高煦并不好糊弄,竟然再次问道,看样子在文华殿的这段时间,也让他生锈的脑子变得灵活了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天纪纲陪我们去抓人时,我感觉他这个人德不配位,而且前几任锦衣卫指挥使,都没有好下场,因此纪纲日后肯定也会倒霉,我怕父亲您受到他的牵连。”
朱瞻壑再次撒了个谎。
不是他不信任朱高煦,而是朱高煦脾气火爆,他要是知道自己中毒的背后,可能与纪纲有关,说不定立刻就会抄刀子去砍了对方。
“原来是这样,你想多了,纪纲这种小人,不光我看不上他,你大伯、三叔都看不上他。”
朱高煦闻言哈哈一笑,并没有怀疑朱瞻壑话中的真假。
两天之后,姚广孝派人将朱瞻壑请到天界寺。
精舍佛堂之中,朱瞻壑与姚广孝相对而坐,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三份情报。
“你先看看这一份!”
姚广孝将最右边的一份情报推到朱瞻壑面前。
朱瞻壑拿起来打开,发现这是一份纪纲横行不法的情报。
比如纪纲与阳武侯薛禄为一个女道士争风吃醋,最后竟然用铁瓜将薛禄的脑袋打破,薛禄差点因此死掉,事后薛禄惧于纪纲的权势,竟然不敢声张,硬忍下这口恶气。
第二件事则是浙江按察使周新,因地方上锦衣卫横行不法,抓了一个锦衣卫百户,结果竟被纪纲罗织证据,诬陷他谋反,导致周新含冤而死。
另外还有纪纲贪污索贿、中饱私囊等罪名,一桩桩看起来是触目惊心。
“好一个纪纲,以前只听说锦衣卫权势滔天,没想到他竟然利用手中的权力,犯下如此多的重罪!”
朱瞻壑看完手中的情报也恨的咬牙切齿,他终于知道京城百姓提到锦衣卫时,为何会畏之如虎了,光是一个纪纲,所行之事就比之虎狼更加可怕。
“这些纪纲的罪行虽然可恨,但他是陛下养的一条恶犬,本来就是用来咬人的,因此并不足以说明什么,最关键的还是这两个!”
姚广孝说着,把中间和左边的情报一并推到朱瞻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