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正吵吵嚷嚷的众人顿时一静:农户人家日子不好过,若一下多出三张嘴,其中还有一个才半岁的娃娃,是不好养。
有人也在开始为宋老二说话:“孩子吃喝都是妇人在管,当家的男人哪里知道这些,他也难!”
堂下的林大公子正为两个蠢货心中憋闷,听到宋老二这甩锅之妙,不由嘴角一抽。
这机会可别再被糟蹋了,他上前一步,提着高声道:“江大人,不管老宋得富夫妻是非真有虐待,至少宋家兄妹仨个被养大。
这养育之恩只有轻重厚薄,不能不承认没有。”
有林大公子撑腰,宋老二顿时来了精神,他冲着江丰“砰砰”磕头:“青天大老爷啊!草民冤枉啊!”
他也有冤?
此话又激起一片议论。
堂外人群乱了,有人因为意见不合已经打起来,衙役也开始驱赶旁观者。
江丰的心微微提起,他看向兄妹三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
无论多么难破的刑案,都有清晰明白的动机,凶手,案情。
唯独家长里短,是没有对错之分,而且无论如何,只要沾上不孝,舆论对晚辈都是不利的。
毕竟欺负小的,比欺负老的方便。
人心难测,此时最为关键,宋家兄妹看似占了理,也最危险。
要是被人觉察出一丝张扬得意,就会被骂得全盘皆输。
他们作为小辈,只能表现出痛苦隐忍,只能卖惨。
好在到现在,宋家兄妹都只有宋榛平在说话。
宋梨云和小安或者沉默不语,或者默默流泪,很符合被欺压的状态。
江丰已经完全放心。
他希望站在三公子身边的是有勇有谋,能曲能伸之人。
现在看来,宋梨云非常符合。
看到舆论又转向宋老二这方,林大公子才笑着开口了:“江大人,我还有证人,可以证明宋得富并没有虐待宋家兄妹!”
江丰慢慢抬眼看过来,却没有问证人:“你是何人?有何资格在这里出言?”
林大公子一楞,江丰不认识自己?他在装!
江丰当然认识他,只是此人一直躲在暗处不露面,现在终于跳出来了!
林大公子一拱手:“我是平阳府林喻文府上……”
江丰没等他说完,一拍惊堂木沉声道:“你可有功名在身?”
“无!在下……”
“可是宋家族人?”
“不是!”
“无功名,不是至亲,闲杂人等也敢在公堂妄自出言,扰乱本官判案!来人!”
两个衙役应声而出。
江丰早就等着这一刻,一指林大公子:“将此人罚五杖,再叉出去示众!”
林大公子惊得目瞪口呆,自己才说了几句话,这个江丰就敢打自己。
他居然敢打自己!
林大公子哪里受过这委屈,气指着江丰手都在打颤:“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若是伤了我……”
“拖下去,打!”
没等林大公子多说,一枚令签已经丢在他面前。
“啪啪啪啪啪!”
衙役上前,两人一绊,林大公子就被按在长凳上,屁股一凉,板子落下来。
“啊!!!!”
林大公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中被扒了裤子。
此时,什么生意,什么天香楼统统都从脑中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有羞愤欲死。
五板子很快就打完,他的小厮此时才挤过来,看着面色惨白的大公子,什么话都不敢说,背上就往外跑。
若是被打了板子还架出去示众,大公子肯定要气死。
趴在小厮背上,林大公子转过头,眼睛狠狠瞪着江丰,咬牙道:“姓江的,你等着!”
宋老二已经吓傻了!
这两天他跳得厉害,见到的也只有薛家那个帮闲被掀开头皮,然后就是在监牢里吓得夜不能眠,还没有真正见过打板子。
此时看着衣冠楚楚的林大公子说打也就打了,除了引起外面围观者的喧哗之外,没有人敢上来多说一句。
这……跟自己在村里吵架不一样啊!
对了,还有里正,林大公子安排下里正给自己作证!
宋老二要带证人。
打了林大公子,围观者更多了。
人都是善变的,这一刻,圣母们占了上风。
瞬间都在指责江丰身为县令,偏袒这些不孝子孙。
此时听说宋家的里正也在,更是嚷着要里正说出实情。
宋里正父子就在人群后,不过他们不是就被林大公子带过来的,在两人身边站着的是周祥。
“宋里正,你只管说实话,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担心其他。”
周祥一边替两人分开人群往里走,一边看向宋得奎。
两人去年就认识,还是朋友,这两天宋家有事,两人都还没有机会聚聚。
宋得奎见周祥看自己,咧嘴笑了一下:“周军爷放心,我们这些乡下人,只会说实话。”
看到宋里正站在公堂上,宋老二低声道:“里正叔,我们两家可是一个村的,以后子子孙孙都要打交道,你可不能为了这离家的野种,怀了我们两家情分。”
这就是在威胁宋里正。
要是宋里正不按林大公子说的办,就会让人进村去找麻烦。
还要让宋得全,也就是宋里正在镇公房当小吏的大儿子失业。
宋里正直直看着他,一脸失望:“老二,你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宋老二突然感觉惊恐:这老头是什么意思,难道看见林大公子被打,他就要反悔了?
没等他多想,宋里正已经对着江丰跪下:“草民是松风县清屏镇小石村里正,老夫无能,才让宋榛平兄妹仨个家产被夺,饱受欺凌。”
“这是草民之错,还请大人责罚!”
哗!
外面的人都以为会听到里正证明没有虐待,可此时一听,是真有此事了。
江丰沉声喝道:“宋里正,你等虽然不需要科举考试,那也是众望所归才负以重任,朝廷要的是国泰民安,你等若是懈怠,就是祸国殃民!”
宋里正低头喏喏称是,一副诚恳认错的意思。
眼看大势已去,宋老二额角冷汗淋淋。
大公子被打,宋里正反目,他能拿出来的筹码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