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金镇的证人苦主一上来,下面观众就骚动起来,纷纷的往前挤。
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瞧,他们想看什么,在堂上的恐怕都清楚。
原本安静的大堂乱哄哄,就连衙役喊着“肃静”都没有压住。
宋梨云等人也被惊住,连忙退到两侧衙役身后。
君子不立危墙,谁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没有洪惊天的人。
江丰神情肃穆,一身官服坐在公案后,官帽两翼宽展,将他的气势又显出几分威严。
见公堂内外混乱不堪,江丰一拍惊堂木:“来人,将堂下闲散人等驱出一丈,不得拥堵打闹。”
衙役马上提着水火棍开始赶人,一阵鸡飞狗跳,大堂前就留出一截空地。
宋梨云等这才出来跟江大人见礼。
等到一个女子背影出现时,堂下的观众顿时一阵惊呼:“啊!怎么那个胭脂虎不是腰围三尺二,身高三尺二!”
“你听谁说是腰围三尺二,身高三尺二的,那不成肉磴子了吗?明明是脸黑如碳,牙缝里都可以塞拳头。”
“你们都错了,现在人就在里面,不就是个美俏佳人吗?她用的是魅术,魅术懂不懂,就是狐狸精的招式……”
阵阵喧哗传进大堂,宋梨云气得胸口痛:他奶奶的,若不是此时有正事,老娘就让人看看,什么是身高三尺腰围三尺的门板。
薛壮跟韩明等人也听到了,顿时气得够呛。
可此时他们没办法立即赶走那些好事之人,于是不约而同悄悄挪动自己所站位置,将宋梨云的身形挡住。
江丰嘴角直抽。
但他对这些举动恍然未闻,只是让书吏按照审案程序,对几个证人一问一答。
审案要问什么,罗百户早给了宋梨云标准答案,她只需要按照题纲背一次就是。
至于米奇等人,在牢里的日子不好受,他们只想早日定罪,要杀还要流放发配都行,早早脱离苦海。
更何况所问之事,都是说过千百遍的,几乎比宋梨云等人还对答如流。
只是在问到假扮衙役的匪徒想进入宝林居,被一只凶兽伤人时,江丰开口了。
“此物是何兽,为何今日不送到公堂上?”
宋梨云思考了一下:要是黑金到这大堂上,它只要一兴奋,恐怕就窜上公案后面的匾额上去了。
可现在江丰要问,她还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回答。
“回大人,那只是民女家养的一条黑狗,若是需要狗上堂,民女这就让家人送来。”
宋梨云回答得恭恭敬敬。
被黑金挠伤的那人已经死在牢里,而且碎金镇距离七里县还有几十里路,若要等送一条狗过来再审案,显然不现实。
听到宋梨云的回答,碎金镇的几人嘴角都直抽抽。
他们可都知道黑金的,虽然都有一个黑字,那可是两种不同生物,而且黑金的聪明,有时候人都比不上。
江丰显然知道黑金是什么,他只是想考验一下这个女子的反应,听到宋梨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撒谎,他的脸绷得更紧了。
问案之后,就是宣判,这也是堂上众人跟观众最想知道的。
天香楼早就被封,洪大老爷的家产也被查操。
常言道:钱来如同针挑土,钱去如同浪卷沙。
洪老爷子更是七里县的一块肥肉。
即便有江丰这个空降的县令盯着,可无论是他名下的,还是跟他有牵连的,明里暗里转眼就被人瓜分一空。
再加上以前留下的陈年旧事通通翻出来,他名下的产业都不够赔的。
现在只有一个天香楼还在,也被官府没收充公。
最后的判决就是米奇擅自毁约,以强迫的手段扰乱商场规则,家产全部变卖,家中妻老被送去南疆安置。
米奇一听要去南疆,顿时晕厥在地,他虽然一辈子都没有出过云州,也知道南疆瘴雨蛮烟,十人九死。
自己现在已经残了,这一去,那就是要死在半道中的意思。
米掌柜真的感觉很冤,他想的真是压一压价,多挣几文钱。
其他几个的罪名可就重了,假冒官差,私闯民宅,判秋后问斩,现在是六月,他们还有三个月的活期。
将一众哭爹叫娘的罪犯押回大牢,天香楼一案就算结束。
接下来的案子不宜公开,衙役开始驱散围观的群众,并将大堂外的栅门关上。
薛壮跟张老爷子是跟此案情无关之人,也离开县衙。
从开堂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宋梨云站的两条腿都在发颤,时不时左腿换右腿。
大堂的偏角处,被大木枷住的洪惊天依然低垂着头,仿佛死去一般无声无息。
江丰看看堂上疲倦的衙役和宋梨云一行人,终于下了休堂的命令。
想要回去躺下休息是不可能的,县衙后厨送来一筐子白面馒头和一桶水,每个人就在堂上随便吃些东西填肚子,再靠墙坐坐。
衙役们一哄而上,将馒头筐子围着,韩明也帮宋梨云取来一个馒头。
宋梨云看着白面馒头上那几个不知道被谁捏上去的乌黑手指印,顿时倒了胃口。
她的空间里有干肉,只是这时候不方便取出来食用。
正在这时,从后堂出来一个只有十三四岁年纪的清秀小厮,他一溜烟跑到宋梨云跟前,拱拱手道:“宋姑娘,我家大人要你后面问话。”
宋梨云微微蹙眉。
韩明靠过来,警惕的盯着小厮:“江大人有什么事要单独见宋姑娘?”
官府跟卫所关系不好,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
宋梨云是军户,那就是卫所的人,要是被官府喊去出什么事……
见这个莽汉一脸戒备,小厮撇撇嘴:“让你去就去,这里是县衙,谁还会吃了你不成!”
公堂后有一处花厅,布置有休息的场所,方便中途休堂,也方便什么人旁听的。
宋梨云跟着小厮走到这里,眼睛顿时瞪大。
花厅里摆着一桌便餐,几盘点心,三四个凉菜,三碗清粥。
这些都不足为奇。
最让宋梨云惊讶的是,同桌坐着的两人。
江丰已经卸下官服,此时头插玉簪,穿着一件月白长衫,身上再没有公堂上的威严之气,虽然依然不苟言笑的样子,却满是儒雅。
跟他对面而坐的却是赵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