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灵院的一个房间里,此时热闹极了。
医务人员正飞快地给一个浑身都是血的男人上着药,那人身上的皮肤几乎全是撕裂开的伤口,看着恐怖极了。
房间中间有一个一人高的巨大水晶,水晶上镶嵌着许多精密的仪器,还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繁杂符文。
水晶此时正缓慢的旋转着,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能量波动。
顺着水晶镶嵌的那些金属向着一个方向延伸,那处的空间有一个黑黝黝的通道入口。
入口很黑,仿佛将周围的光线全都吸纳进去,叫人根本看不清里面有着什么。
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就站在这通道前方,他的右手抬起正对着通道的方向,手中的灵力散发出轻柔而凝实的波动。
又过了一会,就见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从通道中走出,每个人的面色都有几分复杂。
有节后余生的庆幸、有战斗之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惊叹和不敢相信。
他们满身是血,一走出来,等在一边的医务人员们立刻上前要给他们检查身体。
其中一个鬓角微白的男人连忙抬手制止:“没事,我们都没有受伤。”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已经被抬上了担架的人,连忙上前查看。
“生命暂且无虑,不过得好生修养几个月,方能痊愈。”
通道前那穿着长袍的男人温声说着,抚慰着他们的急迫和担忧。
他没有急着询问这一次遭遇埋伏的事情经过,只交代他们先下去休整,明天再来汇报。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通道之上没有移开过,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有几分浅浅的担忧。
很快他就见到一个身形从通道中迈步走出,被血染得殷红的脚掌落在地板上,姿态轻松肆意得有几分悠闲。
“师叔,我回来了。”
龚墨抬眸看见男人眼中的担忧,立即展颜一笑,抬手一挥,一本金书跃然于手上。
“我带礼物回来了哦。”
“你呀。”
罗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才收回手来。
滴溜溜旋转着的巨大水晶慢慢停下,而那磁场诡异的通道,如今便只剩下了外围一圈的符文在缓缓盘绕。
龚墨嘿嘿一笑,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血污的脚,又转头看看放在旁边的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露出几分愁容。
拖鞋顶端有两只巨大的小鸡公仔,公仔全身都是绒毛,四只黑溜溜的眼睛傻乎乎的看着前方,看上去可爱极了。
龚墨叹口气,弯腰将拖鞋提在手上:“这是小珏选的拖鞋吧,那我可不能把它弄脏了。”
见他这样,罗耶笑了笑,他抬手一挥,一双普通的拖鞋出现在了龚墨面前。
“走吧,先回去。”
说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向着房间外走去,留下满屋子研究人员和原本准备去支援的诡猎们面面相觑。
他们是不是可以撤了?
“身体怎么样?”
往回走的路上,罗耶偏头看看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龚墨,感受到了阔别许久的熟悉气息。
“挺好的,多亏了小珏,不然只怕还得花个半年时间做复健了。”
龚墨一边说着,抬手活动了一下肩膀,他离开的半年时间,身体没有虚弱,肌肉也没有萎缩,反而可以说比走之前更好了一些。
这大概得归功于鹤珏自律而健康的生活习惯吧。
“让您担心了,师叔。”
“回来就好,想必这半年多的时间,你过得也不算轻松。”
罗耶轻声说着收回目光,看向了前方。
从那日鹤珏陷入沉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若非他的生命体征一直保持正常,罗耶只怕就要想办法介入其中。
今晚早着时间,他刚刚给鹤
珏检查完身体,就感受到了通道所发出的警示。
他刚想传送到研灵院里,就感受到手腕一紧,那沉睡中的人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当他看清那人的眼神,那一刻真是又惊又喜。
但此时情况紧急,他甚至来不及多问一句,便干脆带着龚墨一起传送到了研灵院里。
可谁知这家伙弄清情况,笑着说他去处理,不必麻烦其他人。
虽然龚墨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上去温和又亲切,可罗耶却从出他眼里看到了几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沧桑感。
不仅是沧桑,还有浓郁的疲惫,就好似这半年多,他的精神一刻都没有得到过放松。
此时龚墨走在他身边,他竟有些看不透他——他体内的灵力似乎并没有太明显的增长,却多出了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能量气息。
这气息和以前鬼眼开启时散发出来的有些相似,却更加强大而凝实。
而就在两人往回走的这段时间,龚墨身上所有的气息都在飞速的收敛,几乎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了。
显然,罗耶能感受到这么多,只是因为龚墨刚刚回到身体,还有不熟悉而已。
“啊,是不太容易。”
龚墨摸摸鼻子,回想这半年多的遭遇,不禁露出几分苦笑。
“师叔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半年我可是去地狱走了一圈。”
龚墨平静地说起了这半年来的际遇,说起了那看上去奇怪无比的轮回之地,说起了那看上去神秘莫测的地府之主,说起了他自己,那有些传奇色彩的前世今生。
虽说“生魂不可问,阳间不可闻”。
可离开地府之前,龚墨问地府之主,这一趟所见所闻是否皆需保密时。
地狱之主只是冷哼一声,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然后悠然离开。
“尔之所见,不过梦矣。”
是啊,他所见奇诡无人可证,既不能证实,那所有经历皆可说是南柯一梦。
他还说起了诡书与地府的联系,说起了靖远和楚燕宗的关系,说起了许多隐藏在背后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说,一个听,当两人觉察时,已是天光大亮,旭日东升。
罗耶站在窗前看着天边亮起的微光,眼神中有些怅然。
他没有想到自己生前的那柄佩剑,不只是有些灵性。
也没想到自己死后的一天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更没有想到,剑灵生魂入轮回,辗转两千年,再一次来到了他身边。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良久,最终只是笑着感叹一句“命中注定”。
时至今日,再谈当年种种,若还执念于缘起缘灭,就显得可笑至极。
一切因果确实只能用一句“命中注定”来概括。
罗耶收回目光,略有几分惆怅地说道:“没想到我和楚燕宗的君臣纠葛,竟然能延续两千年之久。”
说罢,他转头看向龚墨,露出几分笑意:“你既然给他传了口信,想必他现在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说实在的,我倒是很想瞧瞧他如今的表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场景,龚墨也笑了,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想必是不大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