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耶最后答应了司马禅的要求,可他没想到,司马禅说的“我们”会有那么多人,在他办公室门外站了两排。
这当然不行,最后的最后,只有司马禅、洛熙熙、白子夜得到了允许,其他人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至于白子夜的名额,真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生生哭出来的,哭到罗耶都看不下去,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差点被糊了一袍子的鼻涕。
罗什当晚就被罗耶送回了自己的院落,并在院落外设立了很强的结界,除了罗耶,谁也进不去。
而龚墨,罗耶让人添置了一张床,直接安置在了自己的书房里,那之后,除了罗耶自己,其它人都没有被准许进过这里。
龚墨就睡在那张新木床上,整张床被一层淡淡的白色结界所包裹,结界上有金色的符文在缓缓流转,散发出祥和宁静的气息。
结界之中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这让人从外面看不太真切。
司马禅等人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也不敢太大声,生怕罗耶一个不高兴把他们都赶出去,全都蹑手蹑脚地趴在结界上面向内张望。
龚墨的身上有一床薄被,遮盖住了他大半个身体,只露出了胸口以上的位置——没有衣物,能看到他裸露的肩膀和颈项,上面有很多伤口。
这些伤口都敷上了绿色的药汁,加上雾气的遮掩,看着并不如何狰狞,却多得让人心惊。
龚墨的脸上盖有一条宽约两指的暗金色绸带,掩去了下方的双眼,而绸带上下露出的肌肤,则不满了暗色的纹路,蜿蜒曲折的以右眼为中心辐射开,占据了巴掌大的面积。
即使有那时隐时现的雾气,众人也能看见龚墨完全没有血色的嘴唇,看出他的肌肤白得有些微微发青,就好像——一个死人的皮肤。
忽然间,安静的房间中,出现了一声哽咽,很低很压抑,也很突兀。
洛熙熙连忙捂住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哭出了声——她脸上挂着泪,满眼都是心疼,这么好一个师哥,竟然变成了这样!
肉眼可见的肉体都那么多可怖的伤口,更不用说那些被遮盖住的地方——到底要失去多少血,皮肤才会苍白至此。
可她很快发现,声音并不是她发出的。
一向看着有点缺根筋、像是永远长不大的白子夜,看到自己的偶像大神竟然这般凄惨,再也忍不住地趴在结界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实在太惨,眼泪鼻涕齐流,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中,哭到打嗝、头顶生烟。
罗耶:“……”
看见罗耶意味不明的表情,司马禅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充满杀气、浑身冰冷的罗耶,一想到这些人都是自己带进来的,想也没想地一把提溜住白子夜的后衣领,准备把人丢出去。
罗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把人拦了下来。
“无妨,结界会隔绝声音,不用担心。”
听他这么说,司马禅立刻松口气,把哭得鼻涕冒泡的白子夜放了下来。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还是洛熙熙去书桌前把纸巾拿过来递给白子夜,才略缓和了一点。
“社长啊,老龚,啊,不是,我是说龚墨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啊?”司马禅扣了扣自己的大光头,一边担忧的再次凑过去看龚墨那毫无血色的面孔,忧心忡忡的——真的不用送去医院输血吗?
罗耶缓步走了过来,低头注视着龚墨,眉眼不见变化,却就是让人觉得森冷了几分:“他伤得很重,但实际上并不威胁生命。”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微微叹口气:“在我们赶过去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只有小墨自己清楚。我现在知道的靖远的目的,或者说目的之一,就是小墨的鬼眼。”
“那日战斗的时候,我能确认靖远确实从小墨的右眼之中将鬼眼,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右眼球都剥离出去。但回来替他疗伤时却发现,右眼虽有损伤,却并没有缺失,只是没有了鬼眼的气息。”
“眼下小墨无法苏醒,根据我的推测,除了自身所受的伤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应当就来自鬼眼。”
罗耶一边说着,右手轻缓地覆盖上了结界,淡淡地乳白色能量从他的掌心传递过去。
“我能感受到他的生命波动,虽然有些虚弱,却并不危险。”
但我,感受不到他的灵魂。
罗耶在心里补上一句,并没有将它说出口。
他不仅感受不到他的灵魂,甚至根本无法探查到他灵魂的状况,他尝试了所有自己知道的办法,都以失败告终。
这一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就好,那就好。”
洛熙熙跟着凑过来,眼睛、鼻子都哭红彤彤的。
“恢复慢一点没关系,至少师哥还活着。”
“可是、可是,大神要什么时候才、才能完全恢复啊?嗝……我的偶、偶像真的太惨了,嗝!要、要是我、我也是诡猎就、就好、好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的白子夜,一听龚墨这么虚弱,顿时又抽抽噎噎地哭起来,眼泪跟开闸的洪水一样往外泄,鼻涕泡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哎,我说,小白,人家熙熙一个女孩子都没你哭得这么厉害,你要……你冷静点啊。”
看白子夜又哭起来,司马禅在心里哀叹这家伙到底是太感性还是太娘们,要不是看罗耶在这里站着,他差点脱口而出“你要点脸”!
白子夜哭得打起嗝来,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比自己高好多的司马禅:“我就这、这么一个偶像,嗝!我、我都还没拜、拜师成功……嗝!我偶像就、就受这么重的伤!嗝!我要是、要是,嗝!也能成、成为诡猎就、就好了,嗝!”
“停停停!”
眼看白子夜的哭嗝越来越厉害,司马禅连忙喊停,这小子不仅越哭越凶,他头顶的白烟也越冒越多,这让他那满头红发像是着火一般,甚是奇观。
“哥们,冷静冷静,你都冒烟了!”
“啊?冒、冒什么、嗝!”
白子夜擦了擦刚冒出来的鼻涕,泪眼婆娑地看向司马禅,话没问完又打了一个嗝,然后看见一捧白烟从自己嘴里冒出来,顿时有些傻了。
“你过来让我看看。”
旁边静默半响的罗耶忽然出声,对着白子夜招招手,他微挑着眉,露出了几分似是好笑、似是意外的神情。
闻言,白子夜捂嘴走过去,现在不单单是头顶,他的耳朵、鼻孔和嘴里也开始一阵一阵的往外冒烟,或者说,更像水蒸气。
罗耶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白子夜的手臂上,柔和的灵力透体而出,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皮肤。
一时间,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只能听见白子夜一声接一声的“嗝!”
半响,罗耶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子夜一眼,微笑着道:“你真的,想成为诡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