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何浅,是和妈妈一起去何鸿阿姨家拜访,马上要离开时发现了她。那个时候何鸿阿姨还没有离婚,妈妈偶尔看何鸿阿姨也会感到不爽,说她见色忘女,为了老公不顾女儿。
当时俱乐部向我发出了邀请,为了得到妈妈的同意,本不愿出门的我硬生生逼着自己和她一起去了何鸿阿姨家。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我们要走时,小卧室里突然传出了一声闷响,听上去像是人落地的声音,吓得妈妈和何鸿阿姨赶紧跑了过去。
“疼吗?”
进了小卧室,我就看见何浅揉着脑袋坐在地上,丝毫不理会妈妈关心的询问,就像没听见一样。何鸿阿姨想伸手扶她,她却一个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摔得不轻,但她的脾气看上去也不小。
那之后我很少有机会见到她,直到有一次去了小时候呆的福利院,才算是真正和她认识。我是妈妈领养的孩子,难道她也是孤儿?我很好奇,却不敢直接问她,大约是因为她总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解开我的疑惑,更没想到她的开场白会是一句谢谢,因为在我过去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属于她的地方。直到她说明原因,我才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
那时我还没有被妈妈领养,在福利院大门口玩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比我小一些,浑身发抖的小女孩坐在门外,那便是与何浅的初见。后来我叫来院长,院长把她带到了福利院里,呆了很长时间,她的父母才来接走她。
“我觉得福利院也不错,至少还有人陪着。”
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后来我和妈妈说话时提起她,妈妈讲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我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但幸运地遇到了妈妈,她有父母且不愁吃穿,却活得像一个孤独的小兽一样。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俱乐部?”
彻底和小兽混熟的我,在快要去战队报到的时候,头一次萌生出想拐跑人家女儿的想法。习惯了和何浅在游戏里并肩作战,习惯了一起组队冲记录,我从未想过离开她会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不太喜欢融入一个集体,也不想让纯粹的游戏体验变得商业化。”
那时她才多大啊,却已经考虑了方方面面,不像我仅凭着一腔热血。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带走她,只能携着她送我的账号卡踏上我梦寐以求的道路。
公子少臣,这是她为账号起的名字,这个角色最后也成为了陪着我征战赛场许多次的好伙伴。因为是她送的,我甚至觉得只要有账号卡在,就像是她也在一样。所以当俱乐部要买下角色的时候,我郁闷了很长时间,这才明白她说的商业化是什么意思。一切都和钱扯上了关系,我有些接受不了。
最后开导我的人依旧是她,她说如果换作是她也一样,如果我哪天离开俱乐部时带走了卡,那俱乐部投入的材料和精力不都成了给他人做的嫁衣了吗?
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想听她说一句没关系罢了,因为这个账号属于她的东西太多太多,总要听她说一句没关系我才放心。
……
后来做了队长,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我又有了想把她带进职业联赛的想法。可是那个时候的我考虑的东西变多了,相比较之下,我觉得凌洛那家伙的俱乐部或许更适合她。其实如果她愿意,去哪家俱乐部都没关系,对她我有着绝对的宽容与理解。即使把她和我的关系放在一边,单论她的能力,我也觉得她那样的天才不该被埋没。
可我提出了无数次邀请,她不是岔开话题就是直接拒绝,理由是她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一直好奇她所谓的事业是什么,直到有一天何鸿阿姨带着她到俱乐部参观,经理满脸笑容介绍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那个时候她比以前热情多了,但仅限于对我,所以她走之后俱乐部那帮臭小子围住了我,非要让我说出为什么她对我就那么不一样。我不想说实话,要是说我们在福利院认识,那群臭小子非得刨根问底不可,于是我胡编了一个网友见面的谎言,惹得那帮臭小子一阵羡慕,不停地说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是啊,我的运气太好了,有最喜欢的事,最喜欢的家人,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她。要是能这么过完一生,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的生活已经很美好了不是吗?
时间在平静地走过,劝何浅成为职业选手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尽管这个习惯被队员们吐槽了无数次,我却依然没有放弃。反正何浅从不会过问我的固执,也从不会嫌我啰嗦,那就说着呗,万一哪天成功了呢?
何浅和林时认识之后,因为她同学要做职业选手,她和林时的接触变多了,我发现自己的目的似乎有实现的预兆。失落是有一点吧,但更多的是祝福,毕竟有些事情已经变了,以我现在的情况,恐怕护不好她。
何阿姨和何叔叔的离开真的很突然,我知道的时候,握着鼠标的手都有点失控了。何浅通过了二中预备班的选拔,但听说她因为受的打击太大所以失声了,好在不久后我又一次听见了她的声音,她是不是在慢慢走出阴影呢?
妈妈提过,如果何家没有合适的人选,她想要试着争一下监护权,不能让何浅在何家那群人的眼皮底下熬到十八岁。不过这样的事情何阿姨早有安排,通过律师的帮助,何浅的姐姐成了她的监护人,早就立好的遗嘱也断了那些吸血鬼亲戚的念想。
“你相信她吗?”我和何浅的姐姐不熟,有些担心她能不能照顾好何浅。
“如果我连她都不能相信的话,那还有谁值得我去信任呢?”何浅当时是这么回答我的,而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桩桩件件都在告诉我,她姐姐担得起逝者和生者共同给予她的那份信任。
还有半年的时间,何浅可能就要到凌洛那家伙在的城市念大学了,以她的能力,考进少年班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我有点担心她能不能学好数学系的专业,毕竟曾经她分析数据时可是凄惨哀嚎过。
够了吧,她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吧?我知道的,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生活给她的考验已经不少了,如果还有存货,拜托以后悠着点给吧。愿那个曾经在福利院门口手足无措的小女孩,能找到属于她的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