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酒吧门口。
今天是周末,下城区历时三个月的平静在本周一被摧毁,那些下城区贵族,或者说土着们终于忍受不了干净的,没有人互殴的街道,没法做生意的门酒吧,有人能骑在他们头上拉屎的下城区。
那个所谓的“下城区议会”实际上不过是个大粪聚合体,他们终于开始了行动,说是行动,不过是制造混乱,街上最近出来了数量不少的改造人,四处滋事,就比如现在,约有三十号人堵在街道上,声势浩大,其中约有半数改造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冲进门酒吧的架势。
门酒吧外边也有不少人严阵以待,而领头的库洛姆反而非常悠哉,他靠着墙,叼着烟,对坐在门槛上的昆汀道:“我以为他们会更聪明点。”
昆汀则有些警惕地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道:“不知道那个警长什么时候才能把安全局的钢铁贱人派过来,到时候他们真要冲,不说我们能不能解决,场面肯定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库洛姆摇了摇头,软声细语道:“严格算起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场面的一部分,除了有点场面外都没什么屁用,你以为里面那张老板椅上坐着的人是什么水平?想把门酒吧冲垮,这三十号人再翻两倍也是没用的。”
“毕竟那位都亲自坐到里面去了。”
昆汀拿起放在胸前口袋的小铁壶,晃了晃里面所剩不多的酒,没有说话。
他有些不以为然,一方面,这个退伍老兵一直没有见识过谢尔比·柯里昂出手,另外一方面,他总习惯把谢尔比·柯里昂拿来和伊修作比较。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类似比较自家孩子的心情,他是觉着,那个坐在办公室里的家伙,比不上自家的伊修。
不过这时候他也只能顺着库洛姆的话头说,道:“话是这么说,可等他们真的冲进去,砸开老板办公室的门,让老板去解决麻烦,到时候你的地位可就保不住了。”
库洛姆摇头道:“要是发生那种事,不说什么地位,我自己脸上都挂不住啊。”
谢尔比先生很忙,他请先生回到门酒吧,是要靠先生的名望,防止骚乱进一步升级,同时,库洛姆也担忧真的有什么他们能力范围外,不可阻挡的暴力出现。
例如一个五环以上的法师。
五环以下包括五环,他都能够解决,再往上,那就不是常规战斗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谢尔比先生属于什么层次,总归,如果先生都解决不了,那门酒吧就只好关门大吉,他们这些下面的小鱼小虾一个都得不了好。
“短短几个月时间,你居然就这么忠心了。”昆汀咧嘴一笑。
库洛姆也一笑,他不说话,不解释。
就在他们闲扯时,喧哗的人群突然开始骚动,他们等不下去了,不满足于枯燥无聊的对峙,就要冲过库洛姆拉起来的分界线了。
他们依旧无动于衷,因为他们知道,能收拾这群白痴的人很快就来了。
果不其然,马上警铃声大作,几俩警车开来,紧随其后的是几架自动装甲。
他们变了脸色,显然没有想到,这门酒吧作为下城区的人,居然能下作到这种地步,跟城市安全局沆瀣一气,勾勾搭搭,坏了规矩!
而且钢铁贱人一到,他们就能听到喇叭的刺耳喊话......这些自动装甲,居然全都是荷枪实弹的,以做威慑!
他们是改造人,可终究不是机器人,铁做的拳头再硬也硬不过子弹,无惊无险,在一片骂声中,城市安全局的人清空了现场围堵着的人。
他们嘴里的警长,既领头的安全局警官,居然是那位多诺万警长。
警长开着车,缓缓来到两人面前,摇下车窗,库洛姆第一时间道:“感谢,多诺万警长,你要是不来,门酒吧连正常营业都快做不到了。”
粗犷豪迈的警长不复当初的颓然,意气风发,他笑道:“没什么,互惠互利,你们这儿越乱,我能拿的好处越多,能抓的人也越多,你们这再乱一阵,我怕是要高升了。”
库洛姆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他咳嗽一声道:“警长要不进来坐坐?老板就在里面,他请你进去喝两杯。”
警长咧嘴道:“不是条子与狗不得入内么?”
条子不得入内是真,与狗不得入内是假,库洛姆道:“那都是以前街区立的规矩,现在街区是落水狗,他们的规矩算个球。”
警长不住发笑,不过他环顾四周,微微咋舌,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免了,看看你周围这些伙计,如果不是钢铁贱人杵我身边,他们怕不是要扑上来吃我的肉,用我的肉下酒,顶着这些眼神,再好的酒都是马尿。”
库洛姆附和般地笑着,也不强求。
不过警长却没马上离开,他再次警惕地左看右看,压低声音道:“把大门打开,我要到后面去,我虽然不进去,但有个人要去见你们的老板。”
库洛姆一愣,随着对方回头的动作,把目光投向了后座,那里只有黑色不透光的车窗,车窗微微摇下,露出一个女性或者说女孩的眼眸,眼眸像刀,异常锋利。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好把人拦在门口,只能先放行车辆,边低声询问秦野,直到秦野那边传来放人的答复,他才让警长领着人出来。
少女窈窕委婉,把锋芒藏了起来,好像真是个贵族淑女,可惜,这绝不是一个贵族少女该来的地方,警长把人领出来,他道:“她来这儿的事要保密。”
随后警长又转头对少女瞪眼道:“大小姐,你要来下城区,我带你来了,你可千万别让人发现你来这种鬼地方,被发现了也别说是我带的,被人拐了卖了也别找我,听明白没有?”
少女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警长也不说什么,丢下人,麻溜的开车跑了,留下傻眼的库洛姆和昆汀。
他们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这个少女是谁,摩缇莉丝,克林斯曼家的千金,萨塔克最美丽的明珠之一,这样一个少女,为什么会出现在门酒吧,还和自家老板认识?
库洛姆的喉结动了动,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遵循了自己良好的职业道德,不多问,不多说,弯腰行礼道:“摩缇莉丝小姐,这边请。”
摩缇莉丝点了点头。
她从后门直接走上二楼,这是专属于门酒吧幕僚团队的通道,走上二楼后,摩缇莉丝拎着一个手提箱,谨慎地缩了缩身子,边好奇地往外瞅去。
门酒吧,一直在上城区人的心中,都是一个妖魔化的存在,这里是混乱和邪恶的代名词,充斥着不可名状的罪恶,污垢充斥着每个人的身体,带毒的烟雾缭绕,而眼见为实,现在映入摩缇莉丝眼中的,却完全不符合这些要素所形容的。
和外面街区引发的混乱不同,这里表现出的是妥善的秩序。
看着摩缇莉丝的脸色,库洛姆很轻易地就猜出了她在想什么,择了择词,斟酌着道:“以前这儿可不是这幅光景,以前的门酒吧,你想的是什么样,那它就是什么样,甚至还可能更糟。”
摩缇莉丝点头,道:“他改变了下城区,上城区有些好事者编排他,把他称作是恶人的救世主。”
“他唯独不救恶人。”昆汀咧嘴,灌了口酒,舒畅地出了口气,才道:“他驱赶恶人,又不是统帅恶人,何来救世主一说?”
摩缇莉丝不置可否。
在两人的护送下,摩缇莉丝开饭了办公室门口,库洛姆举止恭敬得体,循规蹈矩,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人的许可后才推开门。
“谢尔比先生,摩缇莉丝小姐到了。”
秦野埋在文件堆里,微微抬头,扶了扶谢尔比人设下戴着的金边眼镜,边执笔边淡然地道:“摩缇莉丝小姐,美丽的女士,一周未见,希望这次你能给我带来些惊喜。”
说着,他挥手示意两个手下离开,他们心领神会。
然而下一刻,接到话茬的女孩开始使起了坏,她轻声笑道:“我特地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来见您,这次您不需要再用刀将它切开了。”
库洛姆一向稳重,转身离开时,右腿却砰的撞上了厚实的大门,不知道是出于痛,还是出于听到的对话,亦或两者都有,他眼睛浑圆,满头是汗,偏头看了眼昆汀,昆汀打了个酒嗝,欲言又止。
最终,拯救局面的还是他们强大的职业素养,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沉重的大门合上,库洛姆才抹去额头上的汗,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没有前因后果,不着调的称赞:“了不起。”
昆汀听懂了,他反应稍快一些,舔了舔嘴唇道:“听着像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
“玩笑话,哼。”库洛姆道:“一个上城区贵族,在总督府圈子里都炙手可热的家族出来的大小姐,会拿自己的声誉和清白跟人开这种玩笑?她怎么不跟你开?”
昆汀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不由得感慨:“不愧是我们的头儿,玩女人都只玩最高级的。”
......
不论一门之隔后,他的属下怎么想,发表了怎么样让女性震怒的不尊重发言,秦野只觉得头疼......这小姑娘,还挺记仇。
她坐下以后,先是道:“刚刚你的那两个属下,似乎不识得庐山真面目,他们不知道你还有其他的面孔吗?”
“别把我描述成一个变脸怪人。”秦野道。
秦野哪怕是在说话时,都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在文件上不停写着什么,摩缇莉丝道:“你真忙,我是不是打扰了?”
他一怔,手的动作停下,自嘲一笑,把笔丢在一旁:“不,我闲得很,只是被某人影响了,而且我得装出我很忙的样子,这能给外面的家伙一些信心。”
“那么,一周的时间,应该足够你了解我的承诺具有怎么样的分量,能给你家带来怎么样的好处了,你也是时候该给我更有诚意的进展了。”
“当然,您慷慨的甚至让我感到不安,您不怕我拿了好处,再违约将您出卖吗?”少女道。
“让你后悔,把吃到的好处连本带利吐出来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秦野不在意般地挥了挥手。
“.......”摩缇莉丝有些傻眼:“这可是坏蛋才会说的台词。”
“我有说过我是什么好人吗?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什么好人?”秦野直接道:“难道我不小心把好人这个单词贴在了脸上?”
“可您在下城区做的事,是多少自称慈善家的豪绅们都没能做到的。”
秦野也有些傻眼:“我居然有一天要跟人解释我不是什么好鸟?真够稀奇的。”
摩缇莉丝轻轻一笑,道:“您应该会说,做善事只是为达目的选择的手段,是个过程,而在我看来,如果您真正足够邪恶,那我在一周前,那我在事实上就已经是您的人了呢。”
满嘴昏话,生冷不忌的小姑娘,如果不是某个偷窥狂盯着......秦野咳嗽两声,手指敲了敲桌,道:“看来你最近过的确实不错,都有闲心跟我开玩笑了。”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板着脸在大学教室里假扮好学生,和一个自己鄙视的男人出现在酒吧,忙于应酬。”
摩缇莉丝眼神闪烁:“你连我讨厌那个议员公子都知道?”
秦野道:“我当然知道,他对你表现出了越界的占有欲和侵略性,甚至在社交场闹出了笑话,被你当众泼了一杯红酒,这不是需要监视和监听去打听的上层社会花边新闻。”
摩缇莉丝嫣然一笑道:“我需要一个权贵来表明我们家某方面的立场,他需要一个背景丰厚的女性待在身侧,让他风光无限,我们各取所需,可惜他会错了意,以为我这是没有底线的示好.......他甚至以为我拜服于他的‘魅力’。”
“如果不是您的出现,没了对比,在绝境里我可能还真会觉得察觉到他身上那么丁点稀薄的魅力,走投无路下委身于他呢。”
你放屁,秦野压根不信。
这少女在初见时,就有着表里如一的骄傲,毫无作伪,现在嘴上花花,可真当她面临绝境时,她的第一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是玉碎,用死亡和鲜血扞卫她的骄傲。
“堂堂世家公子,议员的背景,你弃之如敝履,真了不起。”秦野说着,复杂的语气和语境让人分不出来他是在讽刺还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摩缇莉丝权当夸奖收下,她道:“议员公子又不是联邦总统,遑论议员公子,连议员本人都因为在联邦政坛上的一些失误,身陷囹圄。”
“哦?那个欧卡斯的父亲要蹲大牢,你却还要借他的势?”秦野来了兴趣。
“世家议员,怎么会搬进监狱里呢。”摩缇莉丝轻轻笑着,满不在乎地道:“他仍享受着高官俸禄,甚至未来还可以拿到比现在高上两倍的薪酬,豪车,美酒,星际旅行,每月一次的公款度假......只不过他永远离开了联邦的权力中心,萨塔克就是他的下放之地,很有可能继任已经故去的驻萨塔克大使史密斯。”
“可惜,他家那位公子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