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过,节日前夜,清爽的风吹散低垂而阴沉的热气,这是难得少有的,好兆头带来好心情,人人都愿意相信,明天都有好事发生。
萨塔克的中央广场,树立着卡维尔·萨塔克的雕像,他不是一个神明,但是这座城市最出名的象征符号,节日明天才正式开始,而前夜更像是人们自发的节庆,没有太多实际意义,也不影响中央广场人声鼎沸。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人海中,穿过了脸上涂着迷彩,发出怪叫的人们,走过相互依偎的爱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那个穿着鸭舌帽皮外套的男人双腿在打摆,藏在帽檐下的脸里全是恐惧。
他是史密斯,联邦慈善大使,昨天晚上他才经历过一场暗杀,惊心动魄,最终逃过一劫,为了安全,联邦开展了秘密调查,而他本人转移到了安全地点,加强防护。
史密斯完全不怀疑那些专业军人和自动装甲的保护能力,他们简直把自己的住宅改造成了一个堡垒。
但就是这个男人,用超凡的,惊世骇俗的手法把他不知不觉地抓了出来。
他的身上被绑着一块炸弹,手上被迫拎着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袋子,史密斯情绪已经过于紧绷,理智摇摇欲坠,可更让他感到可怕的是,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比他更极端,更疯癫。
对方很熟稔地跟史密斯勾肩搭背,他拍着史密斯的脸颊,笑意盎然:“你对这些人怎么看?”
史密斯不明所以,只是嘴唇抖了抖,心中疯狂地祈祷,那些军人和安保人员能够发现异常。
他也不见怪道:“萨塔克的立身之本是所谓的,均衡,上城区和下城区之间的均衡,帝国人和联邦人之间的均衡,只要保持一动不动,萨塔克就能从中获利,多么简单又划算的买卖。”
史密斯还是没有说话,他继续拍着史密斯的脸颊:“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平衡吗?因为有人刻意为之,有人在自认为上帝,‘修正’着我们百花齐放,千姿百态的漂亮历史,让它变得无趣又丑陋,让大街上到处都是这种庸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史密斯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开口了。
“我想说。”他吃吃地笑了起来:“我想说,这座城市看似和平又均衡,每个砝码都放的恰到好处,可我觉得他们心底都藏着一团火,想想看,这里的有些人是战争受害者,有些人是施暴者,有些人是他们的后代,施暴者在上城区坐享时代红利,受害者则只能躲在下城区苟且偷生,每一块自认为的均衡都是一块压在他们身上的巨石,让他们变得扁平,无力反抗。”
“我觉得,他们活着,就让爱和死亡本身失去了意义。”
他肯开口说话,哪怕话的内容不着边际,这也让史密斯微微松了口气,因为他自认为见过这种人,对处境不满的人,想要出人头地的人,生活艰难的人,他们都能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史密斯觉得这触碰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他用最轻松,最具有蛊惑性的语气劝诱道:“我可以改变这一现状,事实上,我跨越数个星环,就是为此而来的。”
“哦?是吗,你想怎么做?”
“和平,真正的和平,只有用漫长的和平辅佐一剂良药,才能治愈他们认为的不公。”
“那么,这剂良药是什么呢?”他笑得更开心了。
而史密斯沉默了,这是他道:“我替你回答吧,你认为罪犯天生具有缺陷,这种缺陷是人类的一种退化,是返祖,你认为这是一种可以治愈的疾病,而治愈这种疾病最好的方法就是,改造人。”
“犯罪源于缺陷,消抹缺陷,就能让犯罪消失。”
史密斯猛地回头,惊悚异常:“你是怎么......!”
“嘘。”他竖起食指,先是放在唇边示意史密斯噤声,随后用手指戳进脸颊,竟是直接将自己的皮肤卷了进去,让他像个干枯的老树,异常狰狞可怖,卷起拉伸的皮肤变得透明,透出了下面的金属原件。
这下史密斯什么都明白了,他闭上眼,沉声道:“你们都是从监狱里挑选出来的死刑犯,并且在事前你们都已经事无巨细地获知了你们将面对的是什么,又将获得多么一笔庞大的财产,事到如今,人体改造可能面临人权理事会的责难,甚至法庭的审判,但对你们,我没什么好说的。”
“不不不不,你别误会。”他作出慌忙的样子:“我找上你不是出于什么报复心理,只是因为你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他笑的像个孩子:“当初你们认为我身上罪恶的特征是我的脸上,应该说头骨上,所以你们替换了我的骨头,用金属来替代,改造只做了很小一部分,因为对你的理论进行的实验只是人体改造中的一个很小的分支,我觉得这样不好,做得不够彻底,所以我把我身上能够替换的骨骼全部替换成了金属。”
“可惜你的理论没能被证实,没了那些缺陷我还是个罪犯,不如下一步你考虑一下基因工程?”
史密斯当真是胆寒了,他被按在广场的长椅上,崩溃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吗?忏悔吗?我都给你!”
“不,我要你重于泰山。”他拉开了拉链,在路灯照射下,史密斯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堆枪械:“接下来我要你大声念出这些内容,然后开枪,对谁开枪都可以,只要打空里面的子弹,就可以,不然我就引爆炸弹。”
突然,史密斯发了疯的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史密斯可不是白痴,就算你不杀我,赶来的自动装甲也会毫不犹豫地一枪毙了我,而且你说放过我?你放屁!”
“你以为你把握着我的命就可以操控我的行为吗?你做梦!”
他也不反驳,只是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在汹涌的人潮外,消失在了路灯的阴影里。
只剩史密斯失魂落魄地坐着。
世间的一切繁华都仿佛从他身边抽离了,他感觉越来越冰冷,血液仿佛逆流了,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听到耳边计时器在不断跳动,滴答,滴答,滴答……
…………
“早上好。”秦野来到顶层她的房间,他和阿芙朵的相处也有几天时间,不说知根知底,肯定是不陌生了,起码共进早餐,两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天夜谈之后,两人的合作继续,尽管还没能彻底敲定一些事宜,但最起码,他们在防范主宰这一事上达成了共识。
“早上好。”
她的语气无恙,但他觑见这位娴雅的女士眉头紧锁。
秦野没有询问,只是坐在她对面,很快她就把手上阅读完毕的报纸推了过来。
报纸头条新闻有关于昨天他救下的慈善大使史密斯,他在中央广场制造了一场恐怖袭击,先是用上枪械无差别攻击,导致十八人伤亡,随后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弹,所幸他率先开枪时已经驱赶了大部分民众,炸弹没有造成更大伤亡。
这算什么......世界线收束吗?秦野默默吐槽,摇着头推回报纸:“联邦慈善大使摇身一变变成恐怖分子制造袭击,看来我们低估了敌人要他死的决心啊。”
阿芙朵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野问道:“你看上去很生气。”
“我不应该生气吗?”阿芙朵反问,让秦野一愣,他摸了摸脑袋,之前他是不是和伊丽莎白发生过同样的对话,不过对方不是伊丽莎白,也不需要劝导。
他道:“没什么,挺好。”
“有的人嘴里全是世界安危,爱人类,但是不爱某个具体的人,那种人最麻烦。”
阿芙朵摇头,不想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她道:“这就是中枢的空窗期,它对于未来的预测并不是实时的,我不能知道我干预那份报告预测的事,之后会引发怎么样的连锁反应。”
“除非我手里的筹码分量重到一定的程度。”阿芙朵颇为头疼:“现在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有多么沉重,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我跟你合作,换来花不完的钱和黄金地段的豪华房间,很划算的生意。”秦野抿了口咖啡,他喜欢喝酒,但也没有像这女人一样早餐也要喝酒的地步:“不过作为你的员工,我总得提点要求。”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总不能不给我任何装备,去跟那些怪胎对抗。”
阿芙朵漫不经心地看着报纸道:“连五环法师都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你还留了不知多少手,我以为你肯定是不需要什么装备的。”
“一个五环法师就能给我造成麻烦,那么一群五环法师就能把我围杀,让我连逃跑的路都没有,所以我需要装甲,哪怕是轻型的也可以。”秦野道。
奇怪,装甲能够显着提升平凡人的战斗能力,但他的样子显然是一个异能者,并不需要装甲给他提供并不显着,锦上添花的身体能力,可听他的说法,好像给他一副装甲,他就能孤身打翻一群五环法师一样。
阿芙朵不动声色,没有追究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以为五环法师是路边的大白菜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颇为妩媚地翻了个白眼:“五环法师无论放在哪都是一把好手,战斗能力不是寻常人穿着装甲就能弥补的。”
这时秦野才反应过来,他这算是凡尔赛了。
看着秦野后知后觉的反应,阿芙朵先是有些好笑,随后又隐约有了些猜测,她突然好奇起秦野的实力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层次。
想着,她继续道:“是呢,我可以给你提供装备,不过最高到达先锋五级,而且不配备致命火力,这是前提,不然你惹出大问题,我可是解决不了的。”
“没问题。”秦野没有意见。
“对了,明天下午你有空吗?和我出门一趟吧。”
秦野一口咖啡梗在喉咙里,好险没咽下去,搞不明白这女人有什么花样,只能直直地看着她。
“好过分的态度,我再强调一次,我不是真的与世隔绝,我是有保持良好的社交关系的。”阿芙朵轻飘飘地表达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