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塔克双手撑着庞大的战术圆桌,盯着眼前的全息投影,投影播放着战斗时玛西和秦野的视角监控。他一言不发,既不回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问秦野:“你当时在现场,你有什么看法?”
秦野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卡尔斯,他对萨塔克道:“我认为有个更紧迫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萨塔克道:“说。”
“这段时间我们在永恒战舰上当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这句话出口,卡尔斯不满地看着秦野,连向来显得极为宽容的萨塔克眉头都流露出一丝凌冽。
秦野的心思向来不对他人隐瞒,他只是不把那些事情放在台面上跟萨塔克作对,不代表他们对秦野的心思一无所觉。他们认为此刻秦野提到永恒战舰,不过是带着些想搜查永恒战舰的小心思,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罢了。
这多少有些不知轻重缓急,不知好歹了。
秦野将他们的情绪捕捉的清清楚楚,推了推眼镜,却也不惧,不如说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他继续道:“我不如问得更精确一点,我应该问:在永恒战舰上,我们有查到有关于那个叫查尔斯的帝国法师的行动踪迹吗?”
约翰从后面推门而入,他刚从永恒战舰上面下来,赶巧听到秦野的询问,毫不客气地道:“我们靠战舰主脑的人脸比对查遍了他登船后的整二十五年监控,你还想要我们查到什么?”
秦野也不恼,只是笑了笑道:“我想知道的是,二十五年前查尔斯死在哪里?”
约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直地看着他,解答道:“战舰休息室里。”
“是相对密闭的环境吗?”
约翰不耐烦地道:“是。”
“谢谢。所以我就有了一个猜想。”秦野其实早就看过战舰终端生成的相关报告,现在不过是做个引子,他边切换着全息投影边道:“查尔斯在被萨塔克将军击杀后,战舰全舰进入了闭锁模式,他的遗体被封存在休息室。而它,我猜测为帝国皇室亲卫的家伙毙命于被封锁研究所。”
“那同样是个密闭空间。”
“你想说明什么,这大概不过是个巧合。”约翰道。
“那两次袭击我的人形聚合体是巧合,刻意在测试终点蛰伏,趁我毫无反抗之力时下手的‘查尔斯’是巧合,在永恒战舰扫描出来的异常点找到了这一异常到了极点的聚合体也是巧合,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能不能他妈的清醒一点!”
秦野的声线猛地拔高,质问声在会议室内回荡。
“我学习到的知识告诉我,聚合体是一群没有自我意识。纯粹无比的怪物。”秦野道:“可看看我遇到的这些聚合体,哪一个不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众人陷入了沉默,他们无法反驳秦野所说的这些。
最后还是萨塔克打破了僵持:“所以你主张深入搜查永恒战舰?”
“不,起码现在不。”秦野道:“我认为正相反,我们应该尊重卡尔斯先生的意见,去寻找所谓的长空实验室。”
秦野盯着萨塔克,诚恳无比,又热烈无比:“那里有敌人极力想要隐瞒的一切,找到实验室,真相自然浮现。”
而萨塔克也予与回望。
......
......
会议解散,最终萨塔克没有回应秦野的期待。
平心而论,秦野已经给够了众人台阶,也给了萨塔克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如果聚合体真的因为某些因素有了智慧,或者它们的行动受到某些人的操控,这对聚集地的安全来说是个极不利的潜在因素,必须及时排除。
但萨塔克不同意,他不光没有支持他们探索所谓长空实验室的提议,甚至严令禁止他们私下行动。
散会时,萨塔克可以看出秦野是多么疑惑和恼怒。
但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解散众人,孤身坐在会议室里,怔怔出神。
他在桌前摆着美酒,粗壮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酒杯,已经是数杯高度酒下肚,如果是熟悉萨塔克的人可以看出,这位将军此时很高兴,举着酒杯像是在庆祝什么。
斯诺此时折返回来,作为妻子她当然捕捉到了萨塔克的情绪,她看着萨塔克的样子隐隐中感到一丝不安。
她冷漠无比地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嗯......”萨塔克仰起头,拖着长音道:“和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
“怎么,堂堂聚集地首领萨塔克将军现在要翻起以前的旧账了?”斯诺讽刺道:“你不是常常说,往事随风吗?”
“噢,当然不是,这绝对不是问责,如果我现在还介怀于那些事情,这里九成的人没法活到今天。”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夫妻秘话,他的措辞肆无忌惮:“我只是想知道研究所和实验室成立的来龙去脉。”
“那个黑色丝线组成的触须是什么意思,你们又是怎么得到它的?”
斯诺冷哼一声道:“我以为有宙域网络在,你能知道圣泰伦发生的任何事,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当年是这里的第一人,帝国那边发生过什么事,你比我更清楚,请告诉我。”萨塔克举杯抿了口酒道。
斯诺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当时的圣泰伦成立了不下五个类似的研究机构,‘长空’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这些机构的成立我知情,但计划不是我创立的,他们直接接收我的姐姐,帝国女皇拜卡恩的谕令。但那东西的获取与我有大的渊源。”
“那时我刚调任圣泰伦,在前线基地的办公室里。”斯诺道:“我突然觉得有些恍惚,眼睛看到的东西逐渐模糊,神经无法控制身体,或者说是不想控制,失去了生命最基本的反射反应。”
“逐渐失控的过程中,我只能看见有一根触须不知从哪探出。”
“如果‘神话’当时不在我手边,我无法想象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斯诺没什么波动地道:“所幸,神话切断了那根触须。”
“那之后的事情我不清楚,当时拜卡恩已经患病,她对于永生的痴妄从兴趣变成了迫不及待的追求。基于触须在神经方面的优越特性,她有了想法,我只负责监督和执行女皇在圣泰伦的旨意正常推行。”
“你满意了吗?”
萨塔克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点了点头。
斯诺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萨塔克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斯诺不回答。
“山星知道吧?”萨塔克道。
斯诺猛地抬起头,愤怒无比地道:“萨塔克,你什么意思!”
他一口闷干杯中美酒,长长舒了口气:“不要在意,他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
看着痴态百出的丈夫,斯诺猛地站起来,愤怒地拍击一下战术桌,却不料萨塔克突然发狂,同样以一掌拍下,不经控制,宛如千斤重锤砸下的可怕力道在桌上肆虐,高强度合金与防弹材质的玻璃在瞬时间爆成花朵,整张桌子垮塌下来。
萨塔克仿佛变成了与斯诺有血海深仇的仇人:“给我,闭嘴!”
斯诺惊呆了。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萨塔克是怎么样的人渣,但或许是他面具戴了太久,久到连斯诺都以为,那副儒雅平和的样子就是他的一部分,伪装融入了他的人格。
直到现在他如此赤裸不加掩饰地释放自己的恶意,斯诺才回想起来那个萨塔克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加诡异的是,萨塔克马上又变了面孔,他讨好又卑微地对斯诺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在针对你,亲爱的。”
斯诺沉下声,面无表情地道:“萨塔克,你真的是疯了。”
说完她不给萨塔克任何解释的机会,转身撞开门,一步不停地离开了。
在她彻底远离那间会议室时,她听到了萨塔克疯癫的笑声,令人遍体生寒。
她没有看到的是,萨塔克又坐回了椅子上,他舒畅无比,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忌惮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脱离你我的掌控,带来变革,带来新的风向。”
“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啊,我终于有机会向其他人昭示你的存在了。”
“你问我怕不怕死?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你应该最清楚,这二十五年我时时刻刻都想死,但我不能死,不能死的太轻易,我要把你的野心粉碎,把你一起带到地狱去。”
“这就是我对这个世界的交代。”
“去你妈的簒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