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塔克的街道日益混乱了。
不仅是下城区,整个萨塔克都笼罩在一股由暴力驱使的阴冷邪风中,改造人就像过敏原,注入城市的躯体里,引发了极为强烈的反应。
当然,过敏反应最剧烈的地方还是下城区。
在缺乏管控,联邦人理委员会鞭长莫及的下城区,改造人冒出了头再也按不回去了,除非现在人理委员会立马宣布改造人非法,把那个小女孩的心肺肠子全部掏出来,这听上去有些牵强,但这正是人理委员会正面临着的舆论压力。
于是下城区的联邦人们第一次体会到了以个体的力量战胜帝国法师的滋味。
妙不可言。
就比如现在,一辆黑车就停在路边,秦野和伊丽莎白看着那些改造人和帝国人引起的乱象。
和秦野在世界残响里见到的先进改造人文明不同,现实世界的改造人还非常简陋,停留在简单的肢体改造层面,必须能让人获得工业级力量的机械臂,让人跳的更高的的机械腿,普遍的改造程度不超过百分之三十。
就是这么简易和简陋的改造,让三个没有经过什么锻炼的联邦改造人打翻了一个从帝国的军队中退伍的三环法师。
此刻这位前军人满脸是血,胸口微微凹陷下去,他的魔力矩阵已经被蛮力挫伤,尽管没有被彻底击碎,但短时间内已经很难再动用魔力了,被人抓着头发,十分凄凉。
来自军人的傲骨让他哪怕要被人活生生打死都得保持无所畏惧的姿态。
他吐出一口淤血,骂道:“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东西,丢掉了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换上了个铁老二才有胆子玩女人,换一副铁手才能打赢我,这真的值当吗?”
啪!他挨了一发铁巴掌,牙齿被打掉一颗,对方骂到:“你算什么东西,把东西往自己身体里塞的蠢货也有脸高高在上?”
这次他直接把唾沫啐到了人脸上:“就算没有魔力矩阵,我们还有魔力,帝国人不会亵渎自己的身体,你们会遭报应的。”
那三个改造人都笑了起来,笑的残忍:“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是报应!”
就在他们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城市安全局的阿sir们虽是姗姗来迟,却又恰到好处地出现,拉响警铃。
刚想拉开车门冲上前去的伊丽莎白又坐回了原位。
“好讨厌的家伙们。”她皱眉道。
“积怨已久吧。”秦野不怎么在意,淡淡地道:“人们不会相信天下大同的美梦的,有了对抗的资本,对抗就会发生,以前的联邦人做不到,现在联邦人看到这个苗头了。”
秦野坐在车内,做了个简单的伪装,伪装成最常见的萨塔克居民,穿着符合这个时代对最普通中年男人认知的装束,这一重假身份下还有更多的假身份,比如他揣着一本伪造的城市安全局认证证件,虽说是伪造的,但阿芙朵随时可以在安全局云端上传这个伪造的身份,让他成为货真价实的安全局探员。
所以现在的他,称作是执行秘密任务的安全局探员也不过分。
而伊丽莎白也特地选择了乔装打扮,而不是用外观投影,因为这种精密伪装无法适应激烈的场合,容易出岔子,她坐在后座上。
而秦野坐在驾驶座,看似轻便实则有些分量的耸动者二代放在副驾驶,那个细长的黑匣子就躺在他的大腿上,这是和耸动者二代配套的武器系统。
后勤团队注意到了他对于电浆的异常高损耗,于是在黑匣子的第一层里配备了五个可更换的微型电浆动力炉核心,这五个核心同时可以为黑匣子的其他部件充能。
黑匣子的重点是那一把刀,置于黑匣子的第二层,连接着耸动者二代的系统,识别秦野的神经信号,只要他一念令下,刀柄就会弹出,这把在款式上仿造救赎的刀第一形态有着和救赎一样,同样快捷迅速,适合突击,抽出便可反手抹喉,如切换第二形态,耸动者的鳞片便可将短刀和黑匣子上的武器部件连接,变成长刀。
在刀体存放于黑匣子里时,核心会给刀体充能,让刀体高频振动,让它无坚不摧。
这绝对是所谓战争工艺的集大成者,不仅是因为它的威力,更因为它的精巧和浓缩。
把目光从它身上收回,秦野看向了对面的“闹鬼房屋”,从外看去平平无奇,但秦野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他道:“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前准备,进行了详细周密的勘探,现在方圆百里就有数千个城市监控探头和数十个我们布置的探头,一切都在掌控中,可我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我们踏进那扇门一定没好事发生,这一定是个陷阱。”
预感对于他人来说是一种不可靠的模糊猜想,而对秦野来说那是一种坚实可靠的依据,来源于进化之路。
可这次,连进化之路都只给出了模模糊糊的警告,这让秦野觉得更加不安。
“那个女人居然没有阻止你以身涉险吗?”秦野问道。
“在这方面,皇室可比我们想的都要开放呢。”伊丽莎白道:“他们对自己的成员个人能力和人身保障能力有着强烈的自信,支撑着他们做世界上的任何事。”
秦野笑道:“可惜你没能拿到那把神话长剑,不然你本人就有能横着走的资格,不用再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了。”
“根据她的说法,拥有伟大存在不是一件好事。”伊丽莎白靠着窗轻声道:“按照帝国皇室的传统,那个最高位置的继任者只会在持有伟大存在的成员中诞生,历史书上说,跟这个位置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事发生。”
“那倒确实。”秦野附和了一声,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你别想把我甩开。”伊丽莎白淡淡地道:“你在参与的那个组织,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有些排外,有些麻烦,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的。”
“那可不是有点。”秦野吸了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道:“那好吧,一切小心为上。”
尽管两个其他地区的中枢成员已经抵达萨塔克,但他们在执行其他任务,不会给予秦野直接帮助,所以他们只能孤军奋战。
他装备上耸动者二代,除此之外他只配备了一把大口径手枪,在这种居民楼里,重火力的发挥并不理想,如果他需要重火力支援,留在外边的车辆也随时可以变成一辆战车。
他们走过不过数米却异常漫长的街道,公寓大门有锁,密码锁,这种民用设施对秦野来说形同虚设,装甲系统自动在秦野视野中弹出一个界面,他只是心思一动,系统便自动解开了门锁。
这过程比想象的要轻松。
这栋公寓楼有三层,作为独栋没有太多的房间隔断,也并没有太多神秘的面纱,精密仪器从外部扫描已经把这里的秘密拆地七七八八,没有任何高能反应,没有潜藏着什么一眼看上去就极具危害的东西,秦野进去后便从上至下,沿路在墙面上贴了扫描器,尽管内部扫描和外部扫描误差不会太大,总归会找出一些遗漏的东西。
距离目击者目击到鬼影已经过了一些时间了,就算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完全有时间把这里整理干净。
布置完扫描仪,所有扫描仪同时发光,以上而下出现无数根线条然后连接在一起,霎时间,秦野和伊丽莎白好像身处一个虚幻的数字空间里,一切都被实体化的数据洪流框起,比如他现在身处二楼的客厅,他凝视着眼前的橱柜,只要他心念一动,数据线条就能勾勒出里面的东西,一包发霉的咖啡豆,一堆茶具,一些装着调味品的瓶瓶罐罐。
“真是神奇。”伊丽莎白眨了眨眼,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技术,但伊丽莎白跟着她姐姐,用帝国人的思维看世界,对联邦的新兴科技还是会感到陌生的……起码是对圣泰伦聚集地来说的新兴。
两人分开,开始四处扫视,查找一切可能藏着的可疑之处,哪怕一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面墙,他们都得确认这个地方的搜索信号是否被阻挡了,实际底下有没有可能暗藏玄机。
抱着这样细致的想法,他们几乎把这里掘地三尺,结果很快,伊丽莎白竟真的有所收获。
她在一楼呼唤秦野,秦野迅速来到女孩身边,她神色有些迟疑,指着面前的墙壁道:“这儿是不是有些奇怪?”
秦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一面墙壁显得有些过于光滑,线条似乎无法覆盖上去。
秦野调出了公寓楼的俯视图,发现这里恰好是外部扫描时的死角,穿透信号很难强有力地对每一个角落进行扫描,这里的空白是可以接受的误差范围。
随后秦野再重叠了两次扫描得出的俯视图,发现两次唯一重叠的空白区,就只有眼前的墙壁。
这足以证明眼前这个地方有问题。
秦野摸了上去,撕开墙纸,露出掩藏其后的真实面目。
这是一扇门,由特种材料制造出来的金属门。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秦野沉声对通讯那边的机器道:“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可以拉去制作空间通道船坞级别的材料做成的门,上锁方式竟然是物理锁,后面顶着一根厚实的铁柱,哎,真愚蠢。”机器道:“以前当贼的那伙人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电子系统是世界上最好开的门,最不可靠,最容易破解,想防着他们,不如返璞归真,像那些农家大院那样在大门上放一根铁锅,只要你的棍子够硬,我们就撞不开它……这真是太蠢了。”
“切开它吧,秦野阁下。”
秦野点了点头,当然不是用刀切,那把电弧刀很强悍,但不适用于破开这种厚重的工事。
需要用到的,仅仅是一个微小的激光发射器,他把东西贴在上面,聚集着恐怖能量的红色光束在门上切割,他们在正面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隐约的摩擦声传来。
切割的时间稍显漫长,但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在能量耗尽前,里面传来了金属沉重的落地声,大门一推就开。
秦野首先想到的是正常情况下,这里的主人应该怎么从这边打开这扇门?
所以他第一时间检查了被打开的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完完全全就是简陋到不行的,一根被合金抵住的金属门。
难不成是里面有人时刻等候?
咔嚓的机械传动声响起,刀柄从黑匣子中弹出,与此同时,一台蜜蜂大小的无人侦察机飞进来,这是机器调动的设备,径直没进了黑暗里。
“一个螺旋向下的楼梯,四周没有任何精密电子,没有灯,给我的感觉像闯进了一座古墓……”机器顿了一会后道:“无人机信号中断,可能是电磁干扰,建筑材料隔绝,或者物理损坏,不管哪种,下面都有可能还有一段距离,请小心。”
秦野应声,随后锵的一声,面甲合上,开启夜视仪,两人就这样小心谨慎地向下进发。
越是深入,他心中的不祥预感便越是浓重。
走到半途,秦野看到了掉落在地的无人机,失去了响应,机器也在这时出声:“注意,如果继续深入,我们的通讯将断连,车上的所有装备也没有办法支援到你们。”
秦野简单应声后继续前进,如他们所料的那样,所有的远程连接设备全部失灵。
“这里让我想起了我们在圣泰伦市区时看到的那些。”伊丽莎白轻声道。
秦野感同身受:“是啊,何等相似。”
“不,我指的是飘在空气中的那些东西,你知道的,我的眼睛非常灵敏,我可以看到那些不同寻常的波动,污浊、不详、难以言喻.......我讨厌这个地方。”
接下来的路途比他们想的要短,很快便抵达阶梯的尽头,豁然开朗。
谁也没有想到,这独栋公寓楼下方竟会有如此广阔的地下空间,足以容纳数百人,伊丽莎白一语中的,这里的确跟当初见过的邪恶仪式场别无二致。
辽阔的空间里除了几根承重柱大部分都是空地,中间是祭台高铸,仿佛那些空地是供他人跪拜,要用人的卑微托起中间那尊雕像的伟力一般,雕像的雕刻工艺极为出彩,表面光洁无损,但其形体之怪诞一眼望去便会让人极为不安、无比厌憎。
它是庞大的,起码就雕塑的高度来说,该是足有三米,好像是雕刻者依照着某种狂想和狂热,拼尽浑身解数敲打出了一个现实世界中不存在,他见过却无法描述其基本样貌的东西。
它是光滑的,被蜡的光泽渲染出了隐约的弹性,具有生物的肉感,它的半数躯体都由这些具有光泽的触手组成,就像怀抱自我的手,在怀抱的中间是一排脊椎,连着岣嵝尖锐的骨骼。
脊柱按节分成了数段,每段都存在着黑色的附属物,那附属物看上去像是结构不一的细胞或是其他的微观生物的模型,硬要说的话,秦野更愿意称其为病毒。
仿佛是制作者为了掩盖自己对自己所刻画对象的无法了解和物质,它的其他所有部分都被触手掩盖起来。
毫无疑问,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