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连绵不绝的箭雨,仇水河之中越来越多人倒下,紧接着又被接下来的人取代,这万钧连弩的穿透力极强,无数的箭雨宣泄下来,足以摧毁一切。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那箭雨居然连绵不绝,汉人似乎根本无需换箭,那箭似乎射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弩二十箭,总有射完的时候,问题是每一个弩箭手放铳之后立即将手中的万钧连弩交给身边的一个人,而这个人则是他的助手,专门负责填充箭枝,拿着一把填好的万钧连弩交给弩箭手,随即将弩箭手手中的万钧连弩换下,为他们装填新的弩箭。
两人一组,一个放箭,一个反复地装填弩箭,再加上一弩二十箭,根本就是无间歇的放箭,一架万钧连弩几乎起到一架轻机枪的效果。
这一刻,轲比能彻底震撼了,望着那无穷无尽、遮天蔽日的箭雨,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这不是冲杀,简直就是送过去给对方屠杀!
仇水河的另外一半,也完全被鲜血染红,整个河面上通红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鲜艳和狰狞,河面已漂游着数百上千的尸首,包括马尸,鲜卑人此时终于泄了气,在箭雨之下败下阵来。
呜呜呜~
撤兵的号角声响彻了仇水河对岸,鲜卑骑兵齐齐勒住了马脚,不再往河水中冲。
原本遮天蔽日的箭雨,戛然而止。
除了满河的血水和尸首之外,鲜卑军始终没有越过河面的一半。
不过任谁都知道,这只是试探性的进攻,本质上来说,这些人本来就是用来送死的,借此来试探对岸的虚实。
只是对岸防守力量大大地出乎了鲜卑人的预料之外,万钧连弩恐怖的攻击力给鲜卑人带来梦魇般的震撼。
阙机骑着马与轲比能会合,他的双唇抿着,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几分不安,靠近了轲比能,道:“他们的弩箭为何如此犀利?不成,许多将士已经胆寒了,假若再不趁势将对岸拿下,一旦成了疲兵,拿不下这里,我鲜卑族恐怕就要步匈奴人的后尘。大单于,事到如今已是无路可走,唯有拼死向前。”
他冷冷一笑,又接着道:“不必再试探了,也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现在就强攻,押上所有的人马,集中军中所有的大盾,让持盾骑兵在前,全军全线突击,只要有人登上河岸,你我便可大获全胜。”
轲比能此时也咬咬牙,道:“好!”
他高高地挥起了手。
身边的传令兵们看到了他的动作,立即策马传达了轲比能的命令:“大单于有令,持盾骑兵在前,余者在后,全军强攻,各部听令,齐头并进,拿下对岸。”
强攻是最蠢的办法,不过眼下却也是最聪名的办法,数万的大军一起押上,对方的弩箭纵然再犀利,只要能坚持,只要有人冲上对岸,即可大胜。
鲜卑军的人数是关上之人的十倍之多,所谓‘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轲比能并不愚蠢,他决心直接就决出胜负。
“呜呜呜……”沉重的牛角声响起。
随即,鼓声传出,声震九天。
早已摆好了阵容的鲜卑军开始前进,黑压压的一片压可上去,两翼是来回呼应的骑兵,前头乃是持着皮盾的骑兵,中间是乌压压看不到尽头的军马,滚滚向前,呼啸而来。
防御工事里的弩箭手看到这样的阵势都不免咽着吐沫,这样的阵容实在给予了他们太多的震撼。
与此同时,仇水河的对岸,一个个快骑高声激励:“大单于有命,公孙白小儿欲灭我鲜卑族,今日若不踏破汉营,他日必被步匈奴人的后尘,举族皆灭,今日若是能踏平对岸的汉营,公孙白便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我等便可举兵南下,水草肥美的河套草原,富得流油的幽燕平原,无尽的财宝,无穷的富贵,数不清的汉人美女,都是我们的!杀,杀……杀到对岸去,踏平汉营,杀出鲜卑族的荣耀,杀出鲜卑人的兴旺!”
在这无比激昂而慷慨的喊声之中,二十余万鲜卑人炸开了锅,开始策马狂奔,甚至有人想突破前沿的箭阵,抢先拼杀。
在隆隆的鼓声之下,对岸上固然已经再次万箭穿空而来,却仿佛那弩箭的声音已被压制,所有人像是发疯了一样,迎着弩箭,犹如一只只饿狼,高举刀剑,踏着河水,纵马蜂拥向前。
这样的场面,即便是赵云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他眯着眼,迎着呼呼的冬风,凛然不动。
然而再悍勇的鲜卑骑兵,终究是血肉之躯,上万枝弩箭,一波接一波的倾泻而出,漫空如同蝗虫一般,振羽飞向敌军。
这一刻,仇水河成了屠场,成了人间地狱,生命在此刻变得无比低微,如同草芥一般,两岸的士兵都全然发狂了,拼死而战。
河面上一个接一个的鲜卑军倒了下来,却依旧前赴后继的向前冲,在这种环境之下,鲜卑人忘了死亡的恐惧,忘了躲避那恐怖的箭雨,只是麻木的,本能的向前冲,到后来,甚至有人举着同伴的尸体作为挡箭牌。
一时之间,河面之上,人仰马翻,尸体密布,只是这一些便如大海中的点点浪花,和这乌压压的大军相比,不值一提。
弩箭依旧在继续,冲杀依旧为止歇,天地之间只听得到喊杀声、弩箭声和惨叫声。
河面之上的鲜卑人马尸体越来越多,可是二十余万的鲜卑军依旧气势如虹,距离对岸只剩下十米、五米,两米……
汉军撞箭的速度再快,终究比不上鲜卑人冲袭的速度,而且更恐怖的是,鲜卑人的尸首已然将河面填塞了起来。
河水为之断流!
后面冲袭而来的鲜卑人,几乎是一马平川的冲杀了过来,因为前面的鲜卑人硬生生的用人和马的尸骨将河道填塞成了通途。
对岸的箭雨越来越稀,鲜卑人越奔越近。
赵云和郭嘉突然面如土色,心中变得凉飕飕的,凄凉无比
弩箭手们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们一向战无不胜,自操练起来,跟着公孙白立下不少战功,他们已经习惯了无往不利,可是如今,他们突然有一种无力感,纵然是他们再如何机械式的端着一只只弩箭,纵然是每一次都箭无虚发,纵使在河面上已遗留下了不知多少尸首,可是他们却是深知自己的弩箭根本就无力阻挡这群奔腾而来的野兽。
“射!”
将领们的眼睛都红了,他们绝不容许失败,一旦失败,让鲜卑军攻上河岸,就一切都完了,包括了他们现在的一切,他们所敬畏的魏公,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甚至于他们渐渐增长起来的自尊心,也绝不容许他们如此。
咻咻咻……
一股浓浓的悲壮气息弥漫开来。
其实许多弩箭手们已经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是有点徒劳无功,固然他们射杀了不知多少敌人,可是依旧是没有阻止鲜卑军的步伐。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阻止,可是当越来越多的鲜卑军抵达了拒马之前的时候,他们悲哀的发现,鲜卑人已然抵达河岸边了……
当第一批鲜卑军冒着箭雨抵达拒马之前,并且准备砍倒倒在身前的拒马的时候,轲比能的心不由激荡起来,他从未想过胜利的曙光会来得如此轻易。
这一刻,就连赵云和郭嘉都涌起一股无力感,他们从未想到鲜卑人会用这种战术,这种愚蠢至极的战术,最后竟然达到了如此的效果。
他们跟随公孙白出战以来,历来都是珍惜每一个战士的生命,拿人命来填河,这种疯狂的举动,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所以他们败了,纵是弩箭强劲无敌,终究还是败了。
这种战术,只有智力尚未完全开化,尚处于野蛮人时代的鲜卑人才能做到……
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野兽!
这一点,就是公孙白,也决计不会想到,否则他绝对不会如此放心的将如此重要的任务就此完全交给赵云和郭嘉两人。
密集如林的拒马丛中,足足有三四十步宽,而且中间洒满了铁蒺藜,对于没有马蹄铁的鲜卑骑兵是一道巨大的阻碍,可是赵云和郭嘉却知道,鲜卑人的脚步已然不可阻挡,只能趁着拒马阵和铁蒺藜阵阻挡所拖延的时间,赶快将弩箭手撤退入弹汗山王庭之中。
“吹号,撤入王庭!”赵云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号角声响起,无数的汉军无奈的抱着万钧连弩,胯上身后的战马,整齐而有序的往王庭之中退去,临走之前还用缳首刀将那一排排投石机砍得粉碎。
而此时密集如云的鲜卑骑兵则被挡在拒马阵之前,奋力的劈砍着拒马,小心翼翼的清除着地面的铁蒺藜。
然而,不管如何,汉军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强大的一道防线,终究还是被鲜卑人攻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