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年夏秋之际,突如其来的旱灾,使得公孙白不得不停止南下攻袭,将所有人力、物力和财力全部投入赈济兖州灾民和土豆的种植上。
并州、冀州和幽州各郡各县,除了保留必要的战备粮以外,其余的粮草全部运往兖州。除了府库的粮草,官府还向民间大量收购粮草,而在粮草收购这件事上,公孙白的大舅哥甄氏兄弟再一次帮了大忙。作为北地第一富商的甄氏,收购粮草的渠道比官府还多,而且价格也公道,整个北地的商人们,就算敢在官府面前阳奉阴违,哄抬物价,但绝对不敢在甄氏面前耍滑头,除非他们不想在北地做生意了。
从匈奴人和鲜卑人手中缴获了大量的马匹,再加上互市的开放,官府手中拥有大量的畜力,运起粮来自然要快速得多。
然而,陆路的粮食运输再快,终究是要跋山涉水的,怎么也比不上水路。
一艘艘斗舰装满了粮食,自辽东出发,过渤海湾,自黄河入口,一路沿着黄河逆水而上,运往兖州北部一带,在指定的码头卸下之后,便有军马护送到各郡各县。
从辽东到兖州北部,千里之遥,然而不过十几日的时间,便已运到。
对于赈灾这件事,公孙白的三个谋士,出发的角度各不相同:十年戎马生涯,一向以临场随机应变著称的郭嘉,更多的是考虑军事战争的形势;出身士族,军事和政治才能都俱佳的庞统,则更多的是政治利益角度考虑;而出身寒门,少年曾做游侠杀人,长期混迹在社会底层的徐庶,则完全是从人道主义出发考虑问题。
不管如何,后来的事实证明,公孙白的选择是对的,虽然舍弃了一时的大好战争形势,但是得到的远远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亦然,这一招,刘大耳用得最好,以致四方贤才纷纷来投。
不过一个月之间,兖州的灾荒就基本得到了遏制,一袋袋小麦、土豆和红薯,由官府按需分配,送到了百姓的手中。
那些走投无路、几乎绝望的百姓,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上千斤的粮食,无不感激涕零,将公孙白奉若神明,更是有不少村庄建立了公孙白的塑像寺庙,每日前来供奉和朝拜。
当年公孙白占据冀州之地后,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基本征服冀州的民心,但饶是如此,仍有个别冀州的望门士族,暗暗还对四世三公的袁氏念念不忘。
而刚刚征服大半个兖州,公孙白便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令整个兖州百余万生灵,对其死心塌地,就算是那些兴旺了百年的望族,也对公孙白心悦诚服,绝不敢背后说魏公半个不字。
西路的张郃大军和中路大军,早已撤回兵马,全力赈灾和屯田,而东路的高顺的兵马却仍旧在兖州境内征讨,因为只有占据了兖州全境,才能将赈灾行动彻底的贯彻下去,然而公孙白的义举使得高顺的东征再无意义,所有的兖州境内的郡县城池,纷纷取下曹军的旗帜,换上公孙氏的大旗,向魏公投诚。虽然不是每座城池的守将都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大势所趋之下,也不得不向公孙白低头,再说原本就守不住,这样一来反而落了个为民着想的好名声,又何乐而不为。
上百万斤的土豆种也散发到了各郡各县,土豆种植借此在兖州境内全面推广。
这时天空上才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场好雨,但是这对于地里如同枯草一般的麦苗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众百姓索性一把火烧光,然后翻地整地,趁着雨后,种植土豆。
只要等上三个月时间,无论是百姓种植的土豆,还是大军屯田所种植的土豆,都将获得丰收,届时兖州的饥荒便可得以缓解。
一场席卷兖州的灾荒,终于就此消弭。
兖州史上两场大旱,194年那场大旱,让兖州人永远忌恨以人肉为脯的程昱和曹操,而202年这场旱灾,则让百余万黎民永生铭记住了魏公公孙白的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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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年,许都郊外,秋。
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明亮。夜已深,风中传来了桂花的香味。
八月十五,中秋节,团圆节,但此时却什么节日都不是。
山坡后的健马轻嘶,隐约可闻,却杳无人烟,月光斜照在山亭之中,将立在亭前的白墉那高大魁梧的影子,长长的投影在地上,他的浓眉大眼,燕颔环眼,虬髯虎须,在月光下看来更显得轮廓明显而突出。
赫赫有名的白屠户,也只是在许都南门一带的百姓之中赫赫有名而已,在屠户界最有名的是张三爷,他白屠户比起三爷的名头还是差了点。
然而在许都南门杀猪的白屠户会出现在许都郊外的山亭之中,自然不是普通的屠户,此刻他显得仿佛有点焦躁不安。
万春,十四岁从军,十五岁当上什长,十八岁当上队率,十九岁在濮阳之战中表现抢眼,护卫曹操出城的勇士中就有他的身影,二十岁拜百人将,二十三岁那年差点被调入虎豹骑,如今则是统管两百人的军侯。
万春一向以悍勇著称,在军中小有名气,近年来一直曹昂麾下效力,坐镇许都。
此刻的他,虽然告了假,但原本应该在万花楼中倚红偎翠,酩酊大醉才是。年少多金,喝最烈的酒,玩最有味道的女人,乱世男儿,理当如此。
然而,此刻他却一袭轻衫,面蒙白布,提着长枪,纵马奔驰在通往山亭的山路上,清脆的马蹄声在空寂的山道上,显得格外的响亮。
山亭前的白屠户脸色微变,右手已然紧紧的按住了腰中的长刀——百炼钢刀。
月色如水,白袍蒙面的万春已纵马踏月而来,马蹄刚刚停住,万春已然飘然而下,长刀直指:“白屠户!”
话音未落,白屠户如同一只大鸟一般纵身掠起,手中的长刀在月色下抖出一溜青寒的光芒,直取万春。
当~
双刀相交,金铁交鸣之声大起,两人齐齐后退了数步,紧接着又同时挥刀而起,只见得刀光闪闪,刀锋撕破空气的嗤嗤声不绝于耳,两人已然对上了十余招。
最后两人的长刀狠狠的抵在一起,僵持不动。
万春嘿然道:“白屠户的刀杀起猪来挺利索的,杀人似乎不行。”
白墉寒声道:“少废话,我问你,曹阿瞒的老爹曹嵩有三个儿子,大儿叫曹大,二儿叫曹二,三儿叫什么?”
万春沉声道:“自然是叫曹三。”
白墉似乎对这个弱智的回答很满意,又问道:“为什么不叫曹阿瞒?”
万春哈哈大笑,一把扯下蒙面巾,笑道:“因为主公说了,曹阿瞒不是曹嵩所生,而是隔壁老王。”
白墉这才看清万春的面目,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也哈哈笑道:“想不到万军侯,也是我辈中人。”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然而笑声未歇,山道之中,突然蹄声大起,竟然似乎有十数骑疾驰而来,两人不禁脸色大变。
轰隆隆~
十数匹白马轰然而来,带动着一溜的尘土,震动得山中的鸟雀也纷纷被惊起,迎着明亮的月色,呼啦啦的在空中乱飞。
不过转眼之间,那十数骑已然将山亭包围,紧接着噶啦啦的一阵弩机声大起,无数枝连弩瞄准了亭内的两人。
人群之中,一人全身白衣如雪,头戴紫金束发冠,腰悬长剑,施施然下了宝马,在四名黑衣持刀护卫的簇拥下,昂然而来,停在白、万两人面前,全身弥漫着一股冲天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被那人气势所慑,忍不住齐声喝问道:“天王盖地虎?”
回答的是身边的黑衣带刀护卫:“小鸡炖蘑菇……还不速速拜见燕中郎将!”
两人骇然对视一眼,又齐声说道:“我等乃黑豹卫中郎,原本只受酉中郎将管辖,虽昨日接到黑豹令,但须核对黑豹符之后才可信服。”
白衣人冷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黑黝黝的铁制令符,扔给两人,两人急忙接住,又各自从怀中掏出一角小小的令符,与那令符凑在一起,锯齿完全吻合。
两人再无疑虑,急忙翻身拜倒:“拜见燕中郎将。”
……
月过中天,许都。
宅院里,两人相对而立,在月下拖着两道长长的影子。
两人身材相差无几,衣裳一黑一白。四周围住了十数名精悍的蒙面人,或持刀,或持弩,齐齐瞄准了黑衣人,一股凛冽的杀气充溢在宅院之内,使得原本寒冷的秋夜更加寒气透骨。
“黑豹令现,黑豹符出,你终于来了……”黑衣人淡淡的说道,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白衣人的眼中的目光如刀,死死的盯着黑衣人,满脸的痛苦之色,许久才艰涩的说道:“你我乃同乡,我们的村子相隔一条河,后来我们的父母和村人,都被鲜卑人屠戮殆尽,只剩下我两人外出才逃得生天,后来我们两人同时去当斥候。再后来,我新娶的妻子也被鲜卑人所杀,那天,我原本是要找鲜卑人拼命的,不料……”
白衣人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激动和兴奋的神色,缓声道:“不料却遇到魏公在稽落山大破鲜卑人,驱数万鲜卑俘虏而回,从此你我两人均投入魏公麾下,并被魏公所看重。我当了魏公的亲卫统领,而你则被魏公委以重任,组建黑豹卫。在魏公心中,你我都是他最亲信的人之一,但是你比聪明,而我比较愚笨,所以在外独挡一面的是你,而不是我。”
黑衣人身子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细细的听着白衣人的诉说,谁也没注意到他眼角的泪珠。
白衣人停顿了一下,突然双目圆睁,睚眦欲裂,语气变得十分激动起来,猛然向前,一把揪住黑衣人的衣领,嘶声吼道:“你可知道,就因为魏公过于相信你,才会对你提供的情报坚信不疑,以致差点陷于十死无生之地?虽然你后来亡羊补牢,可是若非西山之战中,数万将士拼死血战,若非藏霸投诚,若非太史将军用计骗过曹贼,大错依旧无可挽回!即便是如此,仍旧牺牲了上万的将士的性命,魏公出道以来,未尝一败,交战十年,都未死过如此之多的将士!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都是拜你所赐!”
说道后来,白衣人几乎是咆哮了起来,抓住黑衣人的衣领使劲的摇晃着。
黑衣人依旧一动不动,任他将自己伟岸的身躯像稻草一般摇来摇去,任他抓紧自己的衣领勒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许久,白衣人才颓然放下他,眼中的神色变得更加锋利起来,再次恶狠狠的问道:“为何如此,告诉我为何如此?”
黑衣人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因为我娶妻了,而且去年刚刚生了一个儿子,白白胖胖的,然而就在他刚刚满月那一天,贾诩找到了我的妻儿……”
白衣人悲愤欲狂,怒吼问道:“魏公在你组建黑豹卫之前,就说过你的身份不宜娶妻生子,你若真想享受人伦之乐,须向魏公请辞,魏公当另外安排他职……更何况,你就为了妻儿的性命,眼睁睁的看着魏公一步步走入曹贼的陷阱,眼睁睁的看着上万同袍白白战死在沙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黑衣人脸色苍白,苦笑道:“你不知道,缘分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你更不知道,为人之父的心情……不管如何,这件事我终究是错了,我自然会对此事负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