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令他几乎瞬间乱了阵脚的说法,有些夸张。因为真正让一个在千万聚光灯下都淡然自若的人变得慌张的,是……
倪月脖子上深红色的印记,像是淤青,又像是……
她今天用橘色发带编了麻花辫,穿了一身淡绿色的吊带长裙,披一件薄衫,森系的夏日风很适合她恬静的气质。
起初沈希茗没注意到她脖子围了一条丝巾。方才与她揪扯,纱巾也没松开。
此时却悄无声息地从她颈边滑落在地上,露出了脖子,也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倪月没理会他的一惊一乍,弯腰捡了丝巾拎在手里,便若无其事地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就撂下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要走人了。
沈希茗脑子杂乱如麻,耳朵又红又烫。他什么印象都没有。
昨晚的酒是很烈,但他自认醉了之后不会动手动脚的……
怎么会…
“等等——”
“嗯?”
倪月疑惑地转身,一双温婉宁静的双眼望向他。
沈希茗疾步靠近她,清冽的气息卷起一阵风,她耳鬓的碎发轻轻飘起。
他弯腰拿过她手里的丝巾,小心翼翼地系上,生怕触碰到她皮肤的一寸一毫。
丝巾遮住了暧昧的印记,却遮不住他微颤的双手。
“系,系好……”他的碎碎念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沈希茗垂着眸子,又伸手把她的薄衫拢好,拉链拉到最上面。她要是穿个棉褂子,恐怕已经被包成粽子了。
此时的乖顺与刚才的嚣张跋扈形成了鲜明对比。俗称——川剧变脸。
倪月眼仁微动,闪过一丝熠熠的光,就像是清风吹开了遮阳的云。
她忽然想起昨晚那个女公关说的话:欠调教。
她又想到沈希茗提到的一个字——“装”。
若要说,叶总的兄长林毅白是装天真,沐晨是装糊涂,那沈希茗便是装大人。
方才她在台下看沈希茗唱歌。
他身上的少年气是任何人都无法装出来的。肆意,张扬,而有朝气。
而她似乎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性子,平缓佛系,什么事都不紧不慢,无波无澜。除却演戏的时候她会拿出百分之百的情绪去投入,现实生活的大多时候,基本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为之思绪翻涌。但也不是说她真是不痛不痒的木石质性,该笑还是会笑,该积极生活,还是要积极生活,但也仅此而已。
倪月之前也听说过沈希茗的舞台感染力很强,只是从未像今天这般近距离地感受。
他站在任何一个舞台上,单有这一股清澈的少年意气,便像是有无限的魔力,令人心驰神往,吸引着人的目光投向他,驱使着人们的崇拜他,仰慕他。
这种难能可贵的秉性似乎天生如此,上天馈赠,世间便也仅有他能驾驭。
像是绵延山川的野草,又像是涓涓不绝的溪流,所及之处,便能带来希望和生命的力量。
可人却不是像机器般,通了电便能一直保持一种状态,永远不变。
人会变,因为各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
他也在变,有光鲜亮丽的他,也有消沉堕落的他。
她并不为人的多变而感到错愕和失望。而是坦然地看待一切。
人无完人,才是真实的人。
“你慌什么?”
倪月将他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
“没啊!慌什么……让何煦送你回去。”
“不用。今天记者很多,要是让拍到就解释不清楚了。”
“拍到就拍到。”他突然铿锵起来,语调里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倪月懵了一下:“……”
他似是又想到什么,抿了抿唇,眉心微凝,喃喃地说道:“……也对,你马上要进组拍戏了,现在还不能被拍到……”
虽然他说话比较急切,但却比方才要温柔很多,双手还握着她的双肩,指腹摩挲着她的肩膀。
沈希茗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衫,灼烧着她的皮肤。
这个动作并无轻佻,反而像是在安慰,像是在……
哄她。
她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处于一种平静的状态。
哄,显得多余。
倪月闭了闭眼睛,忍俊不禁,忽然之间意会了什么。
她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沈希茗僵住了,眼睛怔怔地望向她。
一时间,他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张了张嘴,仍旧欲言又止,如若心中挂了一串风铃,此刻大概那毫无节奏章法的风铃声,早已传遍了各处了。
倪月妆容素雅,淡若夏风,黑色的秀发用发带灵巧精致地编成了麻花辫,清秀活泼,笑魇如花。原是以为大荧幕上有妆造滤镜的加持,才显得灵动精致,其实不然。
她远比镜头里的模样,更加生动。明眸若秋水柔情,似乎无论何种劲风肆虐,沉溺在她眼眸中也最多惊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任凭何种暴戾,顽劣,凡她所及之处,都会自动收敛锋芒……
尽管他们如此不同——是的,这种不同连他也能感受到。尽管如此,做了便是做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握紧了倪月的胳膊,轻声却坚定。
“倪月,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