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么？”
由于他低着头，其实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继而才自下而上，仰望到了她的模样。
扎着干净利落的丸子头，两鬓留着碎发。没有妆容的脸细腻白皙，舒展自然，素净清新。
上身一件淡菊色的刺绣衬衫，搭一件黑色长裤，简约大方。
显然，今天没有镜头怼着她。
沈希茗唇色惨白，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
“倪，倪月姐。”
倪月是RJ旗下培养的演员，准确地说，是实力派演员。上一届的影后入围名单里，倪月也获得了提名。在演艺圈里，她的资历并不深厚，只算得新人行列，能有此提名，也足以证明RJ确实眼光独到。
虽说大家在一个圈子里，同是炙手可热的存在，沈希茗和倪月打照面的次数却并不多。听说她相当佛系，除了拍戏的本职工作，很少参加任何商演和综艺。
若非公司强制要求她参加【心跳时速】的综艺，她可能要等到下一次电影发布会才会重新出现在大众视线。
哪怕同在一个拍摄组，她向来是录完节目就早早离开了。低调到似乎她只是个路人。
此时她出现在乐秸，让沈希茗错愕。
“你不舒服。”
倪月的语调是陈述句，显然不是在询问他的答案。
她眼神挪在了沈希茗的脊背上，深邃了几分。
星星点点的红，渗透了他的外套。
“缓，缓一缓就好了。”
他眼神躲闪，下意识说话也结巴起来。
她顿了顿，不知是在思考他的回答，还是在思考怎么回答他。
半晌，公司来来往往的都忍不住要瞄这两人一眼。
虽说这些艺人他们见得多了。可一个是顶流，另一个是炙手可热的实力派，谁见了不想多看两眼。
倪月环顾了下四周，把手里的风衣递给沈希茗。
“披着，去医院。”
沈希茗怔了怔。
看着她捏在手里的褂子，又看看她。
心里涌动起一股奇怪，暖融融的情绪。
这是他远离聚光灯，远离掌声欢呼，远离顶流身份后，第一次有人主动递给他些什么。
他眨眨眼，方才回神，意识到她让自己披褂子的原因。
没来由的，他生出一种屈辱的羞耻，像是被人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耳朵不自然地泛起了红色。
于是，他把头又重新低下了，埋得更低了。
倪月疑惑地看看手里的褂子。不算丑，而且风格简约，男女都可以穿，并没有什么太强的违和感。
“沈希茗这是……”
似乎有工作人员看出来沈希茗的不对劲，路过时便向他走来。
倪月微微倾身，伸手把褂子披在他背上，掩住了渗红的脊背。
“倪月姐！”
只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惊呼，倪月便了然，这人应该知道她，并且应该还有点喜欢。
“倪月姐姐，你拍的每部戏我都看了！而且你最新的综艺我也补了！”那人滔滔不绝，全然把关心沈希茗的事儿抛在脑后。
“虽然镜头给的少，但是我每一期都看了。没想到你除了演戏，还会赛车这种酷炫的竞技活动！真心希望公司能多让你接点综艺，多出现在镜头前，你都不知道粉丝们每年只有在开机发布会和开播发布会时才能看见你……”
“哇，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太多了，素颜还这么能打，不愧是影后提名的实力派！”
倪月微微挑眉。
这位应该是，粉丝。
“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大家喜欢……”
“啊！我能拥抱你一下吗！”女工作人员愈发激动，直接打断了倪月的话。
她轻笑，眼神里有些宠溺。
“可以。”
于是便大方的展开双臂，和对方拥抱了一下。
“合照合照！可以吗？”
“可以。”
于是咔咔一顿拍照。
倪月瞥了一眼沉默的沈希茗，笑着请求道：“我还有工作要和沈希茗谈，可以给我一丢丢时间吗？”
“哦哦哦，你瞧我！那我就不耽误你们啦！”
待这位突如其来的粉丝走远后，倪月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搀起了沈希茗。
“走吧。”
沈希茗瞳孔骤缩。
平日里他拍戏，大多是动作片，很少拍爱情片。而且他总是宅在练习室里训练，和女艺人，演员接触很少，尤其这种亲密接触。
“不，不用了。”
倪月轻哄：“走吧，大哥。”
大……大哥……
沈希茗耳朵好容易散去的红晕，此时又唰地一下涌了上来，连脖子都红了。
……
“果然不是磕碰留下的伤。”
叶清捏着电话的手收紧了几分：“我知道了，把医院的检查报告单给我带回来。”
“好。”
倪月正在缴费区，瞄了一眼坐在大厅，包裹严实的沈希茗。
“还有，剧方的男主角还没敲定，你这段时间先录综艺，顺便休整一下。等有眉目了，再通知你。辛苦你这一趟了。”
倪月努努嘴，略带撒娇：“叶总，我不想参加综艺。”
叶清礼貌且坚决：“不——行。”
“为什么？”
倪月是真的不喜欢参加综艺。
“为你好。”
倪月不明白：“我只拍戏，一样也能为公司赚钱。”
叶清叹了口气，轻声说：“小戏痴，我听你的经纪人说，上部电影拍完，你入戏太深，很长时间都没走出来。这样很伤身体，而且也会影响你下一部戏的拍摄。让你去参加综艺，一来是帮你转移注意力，疏解压力；二来想让合作方看到你更多的潜质，日后你戏路能更广一点。”
“我这个解释，你能接受吗？”
倪月缄默片刻，没想到叶清考虑了这么多，竟连她还没出戏的事儿也知道。
“好吧，接受。”
……
今天下午叶清回来比较早。
她处理完公司的邮件，就去厨房做饭。
公主跟在叶清脚后跟也忙来跑去。
江司越回到家时，就听见厨房叮叮当当的。
再瞄一眼餐桌，切盘的苹果，洗好的葡萄，剥好的柚子……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提的几颗橘子，撇撇嘴，突然觉得有点多余。
最近叶清对厨房的热情，让江司越惊诧。
只要有时间，她几乎都会做一大桌子菜。说实话，两个人三顿都吃不完。
后来，叶清还是做一大桌子，但是每样的量比较少。
“回来了。”叶清从厨房探出身来，笑着说，“先吃水果，菜马上就好。”
说着又兴冲冲的扎进厨房里了。
公主听到他回来，便跑到他跟前要抱抱。
“你个小丫头，搞什么名堂，嗯？”
他抱起猫，用指腹捏捏它额头，宠溺地摸着它柔软的毛。
江司越颠了颠大白猫，喃喃地吐槽：“跟着她，你倒是胖的快。”
吃过饭，江司越给了叶清一杯热牛奶，自己拿了半瓶红酒，便各自回了房间去忙。
叶清看着公司文件，有一项合同条款她并不是很熟悉。
眼下又没有合适的询问对象……
不对，江司越不就是律师！
于是她便走去江司越的卧室敲门。
她垂眸看了眼门缝，有光。应该没睡。
“咚咚——”
“江律师。”
她清咳了一声，总觉得这称呼有点生分疏离。
抿了抿唇，想要缓解喉咙的干燥。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上次，她就是晚上进了江司越的房间。
还……主动亲了他，若非灯突然重新亮了起来，那晚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里面无人应声。
可能是她声音太小了。
叶清微微提高音量：“江律师，睡了吗？我有一些法务的问题想请教。”
她等了半晌，仍旧无人应声。
叶清疑惑，便伸手要开门。
可，门上了锁。
她心底隐隐不安：“江律师，开门。”
叶清越发觉得心悬在一处，缥缈不定。
她想起，方才吃完饭，他拿了瓶红酒进去。
叶清观察过江司越，他对烟酒确实没什么兴趣。
眼前又闪现过他“藏”在柜子里的药和书。
她猛的倒吸一口凉气。她早该想到，他拿酒是反常的举动。
叶清慌忙扯着把手，试图要通过蛮力扯开门。
“江司越！江司越你开门！”
“砰砰砰——”
她握拳用力地敲打门，顾不得手疼。
“江司越！你个混蛋，开门……”
她声音颤抖起来，狠命地拍打拉扯着门。
眼前浮现起从前，她也无数次想了断一切。
永远沉睡下去。
在沉睡中死去。
无声无息，无痛无泪……
“白黎！”
她嘶吼的声音凄凉绝望。
叶清慌乱地在周围寻找可以砸门的东西，头发也凌乱地遮住她的额头，脸颊……
他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
好好一个人……活的好好的，为什么…
“混蛋，不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