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敬老院门外。
叶清找了好久才循着导航走过来。
说实话，她对方向这种东西，并不敏感。
而且她也不喜欢开车，大多是打车，或者让助理送。
说得好听是富贵命，说白了，就是路痴。
今天她要来的地方，不方便搭车来。所以这几公里的路，她是走过来的。
她抬头望望斑驳的牌匾，又看看紧闭的铁门。
应该就是这里。江司越上次带她来，是晚上送唐奶奶的时候。天色暗，她看不真切布局，只记得这扇铁门了。
她站在门外，正准备迈步进去，却停下了。
身后有车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拉开门，女人雍容华贵地从车里迈出了腿，微微倾身，便从车里出来了。
声音慵懒，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让人一顿好找啊。”
叶清转身，看着女人踩着高跟鞋，穿着一身淡紫色流苏长裙，向她走来。
妆容精致，红唇炼艳如火，身材婀娜有致，韵味十足。
她伸出白皙的手，在眼前挥了挥根本看不见的灰尘，微眯眼睛，略过叶清看向了牌匾。
“哎……这种鬼地方是人住的地方吗？”
她似乎根本没把叶清放在眼里，步子绕开叶清，径直要往里走。
叶清伸手拦住了秦芸。
“哎呦！囡囡！”
她故作惊讶地侧身：“你怎么也在这啊。”
叶清眼神淬了一层寒冰，瞥了她一眼，锋利的杀气渐起。
“没看见门关着吗？”
秦芸轻笑一声，扬起嘴角。
“门是死的，人是活的。门关着，砸开就好了。”
话音刚落，秦芸身后的保镖就掠过她们俩，向门靠近。
叶清退身，挡在了门前。
保镖们疾如风的步子猛地停下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毕竟，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叶氏的继任人。
叶清眼神坚毅而狠决，气场极具压迫。
“我说了，门是关着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秦芸眼神沉了沉，笑着说：“囡囡，你这样会让妈妈伤心的。”
“你没资格说这两个字。”
秦芸并不恼，轻飘飘的从嘴角泄出两个字，命令道：
“开门。”
“秦芸。”
叶清声音低沉，像是死神的警告。
秦芸笑出了声音，妩媚而尖刻。
“你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了呢。是因为坐上了叶氏的位子，还是因为…”
秦芸百无聊赖地垂眸，看着手指新做的指甲。
“有鬼缠身。”
叶清轻嗤，盯着她：“是啊，你还有自知之明。”
“你！”秦芸咬紧牙关，脸色难堪。
“门可以开，但你能不能担得起开门的代价。”
叶清语气凉薄。
……
“咚咚咚——”
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江司越起身去开门。
“请问是……”
叶清怔了怔，与江司越四目相对。
他穿着一身蓝色工装服，领口，袖子都是擦了灰。应该是干活蹭到的。
一双桃花眼清如月潭，静谧而温柔。骨相优越却锋芒尽敛。翩然的君子气，大抵如是。
“叶小姐。”
唐奶奶闻声，也走了过来。
这姑娘清瘦干净，蓝色长裙束腰，凸显的锁骨性感蛊人，配一条项链，又显得温雅大方，不失风韵。没有化妆的脸仍然白皙精致，长发干净利落地盘起来，显得乖顺温婉。
“好巧——呵呵——”叶清尴尬地挤出笑容。
“你怎么——”
“姑娘来了！”奶奶笑眯眯地推开江司越，把叶清迎了进来。
“奶奶，我看您喜欢花，就买了些花种给您送来。”她笑着把东西拿出来，还带了很多吃的。
“喜欢喜欢！正好，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嘛！
最后就是，两个年轻人在饭桌前，被一大圈老头老太太“狂轰乱炸”。
一时间，整个养老院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孙子，江司越——带回来个姑娘。
“笑眯眯一孩子，大大方方的，多好啊！”
“哎呦！还是第一次见司越带姑娘回来！瞧这秀气的模样，讨人喜欢！”
“你老糊涂了，那思颜不是咱家的姑娘啊！”
“思颜那是咱孙女，这姑娘是咱孙媳妇！能一样吗，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说罢，一大家子的人都哄堂大笑。
叶清没脸红，没扭捏，状态反而很放松，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其乐融融。
眉眼弯弯，明艳动人。
“你看看，多周正一姑娘，笑起来跟花儿似的！”
老人们的眼睛都直刷刷地盯着叶清端详，像好奇的孩子。
“就是太瘦了。要想生孩子，还得多吃点才行！”
“对对对！姑娘你多吃点！想吃什么，厨房再做！”
话题逐渐走向离谱。
江司越无奈道：“刘爷爷，您说什么呢。”
“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刘爷爷脾气直。
“刘老头，你说话就说话，凶孩子作甚！”
饭桌前的菜冒着热腾腾的香味，围坐在桌前的人们说笑斗嘴。这些老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家庭，曾经也从事着不同的工作，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如今坐在一起，成了陪伴彼此的家人朋友。
烟火气，大抵如此。
“……”
江司越叹了一口气，起身夹了一碟虾仁，放到叶清面前，倾身在她耳侧低语：“吃吧。”
他顺手熟稔地帮她续满温水杯，体贴细致。
“这就是一群老小孩儿，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她笑得真挚，眼底潋滟着柔软的光晕：“很热闹。”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饭桌前可以这么热闹。
而这份热闹，
还有属于她的一份。
心里像揣了热乎乎的暖炉，炙热却不会灼伤她。
江司越沉了沉眼神。想起了以前在叶家的时候。
客厅比这里豪华精致，请了南城最贵的厨师，饭菜皆是山珍海味。一日三餐，日复一日，她却越来越消瘦了。
十八岁的叶清，他几乎没有见到过她笑得像现在这般明媚灿烂。
“喜欢？”他望向她的侧脸，昏黄的光晕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她点点头，凑到他耳边笑着小声说：“喜欢。”
清凉的气息喷洒在他颈边，惹得他有些燥热。
“那，那就多吃点。”他偏开头，直接给叶清嘴里塞了一只鸡腿。
叶清：“……”
临走时，江司越找到院长：“院长，我这段时间就不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工作忙，没时间。”
院长若有所思：“年轻人嘛，事业重要。你忙你的，没什么着急的事儿你也不用经常来回跑。”
顿了顿又嘱咐道：“你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他拿出了些药膏：“把这些拿回去，每天涂两次，脸上不会留疤。”
江司越怔了怔，双手接了过来。
“院长，暂时不要接受外来的善款和资助了。”
院长想了想，没有多问，便应声：“好。”
叶清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就先到车上等江司越了。他过去的时候，看到车窗开着，人已经倚着靠背睡着了。
他站在车外，微微歪头，望向车里的人。眼神的浓墨化开了一丝清明，由阴郁渐变成温柔。眼眸闪着淡淡的光亮。瞳孔倒映着她温顺的模样。
夏天的晚风很轻柔，额头碎发飘动，滑过她细嫩的皮肤，有种清清冷冷的美。
忽地，“噔——”
他迅速转身。
远处杏子树上的青杏，因为风大，被刮掉在了地上。枝头休憩的鸟也惊飞了。
他眼神阴郁如云，绷紧了下颚。
就像是错觉，片刻之后，眼神便如雨过天晴，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