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越把叶清抱进副驾驶，又将车里的暖风开到最大，给她裹了毯子。
一路上念念叨叨地安慰她。
叶清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司越说这么多话。
不知道地还以为她吊了一口气就快不行了。
叶清沙哑着嗓子：“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了。掉头送我回家吧。”
“马上就到了，你裹好毯子。”江司越表情凝重，也根本没把叶清的话听进去。
容不得她插话，人就已经被裹成粽子，抱到急诊室了。稀里糊涂地就做完了全身检查。
医生看着单子，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表情耐人寻味，一撩眼皮：“你是叶清的家属？”
江司越不自然地垂了下眸子，蜷了蜷手：“我是叶清的朋友。”
“男朋友？”
江司越：“……”
叶清：“……不是。”
“哦，那就是两口子了。”医生捏捏眼镜框，严肃责备道：“你这老公当得可不太称职啊。自己家的媳妇儿，不知道怎么疼？”
江司越蹙眉，抿抿嘴唇。这新颖的称呼，总听起来耳朵痒痒的。
他担忧地轻声：“医生，她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整体来看没什么大毛病。腿回去养两天就好了。”
江司越如释重负：“那就好。”
“但是你家姑娘体质不太好啊，瘦得和筷子似的，血压能不低吗？那漂漂亮亮一张脸，比面粉还白。打算要孩子吗？”
江司越：“……”
叶清：“……”
医生盯着报告单：“问你话呢。”
叶清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眨眨眼。
这是什么问题……
江司越结巴了一下：“这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叶清呆呆地望向江司越。是一点儿脸不红心不跳啊！但她也忽略了自己已经下意识默认江司越的行为。
“想要孩子，你家姑娘这把身体哪经得起折腾？”
江司越猛地咳嗽了一声，耳朵唰地就红了。
叶清瞄了旁边人一眼，本来是面无表情的，此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知道你们年轻人有事业心，工作忙。但身体是本钱，没有好身体就等着喂医院钱吧。”医生叮嘱着，“好好吃饭，勤锻炼，比吃什么药都强。”
护士把叶清带出去做另一项检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江司越和医生两个人。
医生盯着单子看了许久，才开口：“你家姑娘吃抗抑郁的药，吃了多长时间了？”
江司越心头一紧，坦白说：“我，不太清楚。”
他第一次知道叶清在吃药，是他在警局看到她落在外面椅子上的包，从包里掉出来一瓶药，后来他借着给江思颜复查的时候，询问了医生，才知道那是安眠药。
“不清楚？你们怎么过日子的！”医生除了疑惑，更多的是生气。
“我们分开过一段时间，所以……您看有什么办法……”
医生长叹一声：“无非人和事郁结于心，熬久了就成病了。看你家姑娘性子不是那么开朗，话也不多。你长点心，平时多陪陪她，和她说说话，出去散散心。让她规律作息，经常做点好吃的，慢慢调理。不要总是吃药。吃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还有就是……”
江司越认真地竖起耳朵：“您说。”
“年轻人精力旺盛，可以理解。但房事别那么勤。”
“咳咳……”
医生一本正经地说：“说实话，她现在也不适合受孕，太伤身体。”
江司越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有些热：“行，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的气氛怪……尴尬的……
原本一天折腾下来，她已经够疲惫了，按理儿是早该在车上昏昏欲睡了。
可是她此刻眼皮怎么也合不上。
“那个……”
“那个……”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同时缄默。
他轻笑一声：“叶小姐想说什么？”
叶清偷偷把脸掩在毯子里，像只鸵鸟，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不安定地眨个不停。头发还没完全干，有几撮毛茸茸的呆毛。
她看向他，他看向路，不知她此刻双眸尽是他的模样。
江司越的睫毛很长，垂眸时眼睑会敛下淡淡的阴影，总会给人一种温顺的错觉。
他的温柔耐心，与见着沐晨时的狠戾，戏谑轻佻的模样也不见踪影。
究竟他伪装的，是哪一面？还是根本都是假的……
她自嘲一笑，自顾自地摇摇头，回拢了奇怪的思绪。
他这张棱角分明的脸，禁欲而蛊人，在医院引得不少人羡慕的目光。看他体贴入微，事无巨细的，倒还真以为他们是两口子。
叶清问道：“你怎么来了？”
“顺路。”
叶清大概摸清楚，江司越有个习惯：惜字如金。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肯说。
她捏了捏毯子，身上逐渐暖和起来：“那你想问什么。”
他语调和缓：“你想吃点什么，咱们先去买。要是不想吃外面的，回家我给你做点吃的。”
咱们……
叫得怪亲的。她睫毛微微翕动，压抑着心尖那一瞬间的酥痒。
叶清暗暗咬了咬唇：“回，谁家？”
江司越轻笑，听出了叶清的试探：“当然是回你……”
“那就回你家吧——”叶清抢完话迅速抿紧了嘴唇，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脸侧向车窗边，小鹿般的眼睛亮闪闪的。
江司越忍俊不禁，嘴角细微地勾起了弧度，眼神里柔情掩饰不住，却无半分戏谑。
连怎么勾人都不会。
笨。
“你确定？”
叶清抿抿嘴，镇定回应：“我都行，就是不知道江律师行不行。”
语气夹带着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傲娇，还有一些隐晦的生涩。
他恢复了平静的语调：“我没有带别人女朋友回家的习惯。”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沐晨说我是他女朋友。”叶清头轻轻倚着车窗，额角的发丝滑过脸颊，淡淡的阴影在流转。
江司越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几分。
她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如果他说的是事实，你……会怎么看我？”
他沉了沉眸子，仍然很平静：“我没有权利评价叶小姐的自由。”
叶清抿了抿嘴唇：“你想听我的解释？”
“我没有立场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神，宛若化不开的浓墨。
无聊……
叶清扫兴地斜了他一眼，头轻轻靠在了车窗边。
此刻的沉默，她却并不觉得别扭难熬，反倒倦意袭来。车里热烘烘的，浑身的神经松懈下来，骨头又酥又疼。
她微微合上疲惫的眼皮。
江司越轻轻一瞥。她闭目无言，他看向她，不知他此刻眸中尽是她的模样。
他轻舒了一口气，好在她并无大碍。
道路两旁的树，抽出了茂盛的绿叶，隐约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花苞。
阳光正好。
江司越方才发觉，夏天就要来了。